那座破庙斜矗在渭水河的上游滩涂地背面,距离渭水河边不过数十丈之远,由于杂草绿树交相掩映的效果,站在对面的任何位置几乎都看不见庙身。
渭水河从商洛城直通皇城镐京,商洛城属于边缘地带,因此去皇城的最佳交通枢纽便是走水路。
昨晚雅鱼把子衿从城主的手里救出之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到城外荒无人烟之地躲避,在夜幕的笼罩下,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破庙。
当时子衿由于伤得较重,一直处于迷离的状态,只是恍惚之间,他能隐隐约约感受的感受到,黑暗之中托起他身躯的是一只熟悉的手。
此刻,他放开雅鱼,轻轻把她推到距离自己一臂之距,他双手扶在她的肩上,看着她那泛着灵光的雪眸,他又感受到了黑暗中那种托举的力量。
子衿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雅鱼笑了笑,“寻觅把你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了,后来我去了终南山寻你,一个叫微醺的姑娘说,你本来已经死了,尸体却凭空消失,我便一路找来了。”
“寻觅?”子衿有些诧异道:“那你怎么确定我还没有死的?”
“不,我当时也以为你已经死了。”雅鱼看着他的眼睛,怜悯道:“我只是想找到你的尸体,没想到你还活着。”
“嗯,我差点死了。”子衿沉声道:“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把我卷出了死亡的漩涡。”
“你命真大!”雅鱼的笑容堆进了酒窝,嬉笑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又死了!”
“嗯!”子衿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寻觅呢?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雅鱼有些遗憾道:“不过她没来,为了让我逃出来见你,她甘愿牺牲自己。”
“牺牲?”子衿的眼睛瞪得似两颗滴溜旋转的铜铃,失声道:“她死了?”
“没有。”雅鱼连连摇头,惭愧道:“她只是替换我留了下来,不过你放心,她在那里会过得很好的。”
子衿一脸茫然地看向她,雅鱼接着说道:“好了,现在我也给你解释不清楚,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嗯!”子衿会心一笑。不管怎么说,重逢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
……
商洛城彻底乱套了,自从子衿昨晚被救走,那封密谋造反的信就成了悬在城主头顶的一把利剑。
苏掩昨晚带着禁军在城里城外翻了个底朝天,好几次隔河与对面的破庙相望,却都没有发现藏身绿树藤蔓间的破庙。
禁军们举着火把沿着河岸搜寻了一夜,始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穿透渭河两岸之时,他们才纷纷退却。
回到城主府,苏掩刚踏进大堂的门槛,便看到了愁眉苦脸的父亲背着手来回踱步。这一夜,他如坐针毡。
回春看到灰头土脸的苏掩时,慌忙迎了上去,他的眼圈已经熬得通红,脸色也愈发惨白。
当他抓住苏掩的手,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他的心里便有底了,不过,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迫切问道:“怎么样了?”
苏掩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叹息道:“连个人影都没有,估计是已经逃出了商洛的地界。”
听到这个消息,回春的心里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脸色一沉,踉跄着连退好几步,然后瘫坐在庭前的台阶上,心如死灰,似是一具灵魂已经出窍的死尸。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这种挫败感。苏掩见状慌忙上去扶,他却一把推开了苏掩,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一旁的苏掩也是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没有精气神。
整个大堂外安静得出奇,除了偶尔响起的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便只剩下俩人急促的呼吸声。
沉默了片刻之后,苏掩突然一拍脑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过去坐在回春的身旁兴奋道:“爹,我们还没有输,搬回局面的胜算至少还有九成!”
“哦?”回春的眼里瞬间放出了光,他急切问道:“此话怎讲?”
苏掩长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哪两条?”回春疑惑地看向他。
苏掩道:“第一条,按兵不动,我们可以继续追击截杀他,毁了信件;第二条,铤而走险,提前布置兵力控制皇城的要塞,反正现在秋娘死了,侍奴的事儿也没了希望。”
闻听此言,回春的脸颊顿时回满了血色,不过他却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说着,那深邃的眸子便陷得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