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也听说父亲征辟的军师祭酒居然来到了宛城,而且就地驻扎下来。
常雕是谁,他之前压根没有听过,细细打听,他才听说常雕居然是之前曹仁麾下的一个亲卫首领。
这让曹丕哭笑不得。
就算曹操再提拔草莽,也不至于随便找个这种人当军师祭酒,这是何等位置?赵俨督七军能混个主簿,军师祭酒起码也得是一方大儒或者才能惊人的文士。
常雕算什么东西?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
“幼常,你说这常雕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哦,公子何以见得?”
曹丕用力皱紧眉头,越想越心中不安。
“不好,就是如此。
霍峻这些日子在宛城附近颇为猖獗,于禁不能扑灭。
我新野才多少兵马,居然能多次将其逐走,父亲定然是感觉到其中不妥,又知道仲达与我交好,这才火速提拔一位军师祭酒,让他来查探。
是了,常雕还督率校事,他,他应该就是来查探我的!”
曹丕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这些日子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篇“剿灭”霍峻的战报,把不少人头打包送到了许都,曹操对儿子的战绩非常满意,他听说新野没有民怨,反而百姓颇为欢喜,显然儿子没有杀良冒功,立刻多次写信赞赏曹丕的表现,暗示以后会给曹丕更大的权力。
曹丕当然知道曹操最擅长的就是望梅止渴,虽然心中欢喜,可还保持着那么一点点的冷静。
这次听说曹操居然将一位掌管校事、新近提拔的府吏放到自己附近,曹丕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完蛋。
这可怎么办?
他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公子安心,说不定他只是南下公干,公子在此处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派校事前来?”
曹丕心中稍安,开始密切观察常雕的一举一动,可他随即发现,常雕居然没有进入宛城,甚至没有跟于禁见面,他只带了几个仆从住在宛城外的曹军大营之中,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可把曹丕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之前他跟曹仁一路撤退的时候听曹仁在路上吹嘘过他手下校事的厉害。
据说常雕统帅的这支校事手眼通天,宛如当年的郭嘉——哦对,郭嘉也是军师祭酒。
他们被困江陵城的时候,这支校事暗中活动,搜集到了大量的军情,多次粉碎了周瑜的猛攻,常雕有勇有谋,之前就撒出了大量的探子,足以控制整个荆州!
这种鬼话马谡是不信,蔡瑁都不敢说能控制整个荆州,常雕何德何能有这个本事。
但大文学家曹丕当真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猛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曹操突然征辟一个之前寂寂无名的草莽之人当了军师祭酒。
要是被曹操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养寇自重,那曹丕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搞不好要被一刀斩杀,最起码也要混个下狱的下场。
“这,这可如何是好?幼常,幼常,这都是你教我的!怎么办?怎么办啊!”
马谡非常无语。
这些日子的交往,他感觉曹丕这个人虽然才学非常惊人,但他的性格实在是……
怎么说呢,反正一阵一阵的。
他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吹捧和看似为他好的计策,对此几乎不加辨识地听从,甚至对给他出主意的人,他还多少有点江湖气息的感激。
但此人喜怒极其无常,可能上一瞬还是他的至交好友,下一瞬可能成他的仇人,之后又成他的好友。
至于吗?
为将之人要泰山崩倒于前而面不改色,曹丕真的差远了啊。
他定定神,微笑道:
“公子以为如何?”
“当然要跟霍峻那厮割席!”曹丕愤然道,“我等立刻调集精兵,攻打霍峻,要了他的狗命!”
马谡嘿了一声,摇头道:
“公子,我们的精兵呢?”
曹丕这几日在马谡的指导下开始在新野附近练兵。
可新野周围的士兵要么在屯田,要么已经跟着霍峻混,要么跟了蔡瑁,他手上能支配的士兵还是没有突破五百,这点人去跟霍峻打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若是霍峻看到公子来进攻我等,一怒之下肯定会跟常雕实话实说。
公子也不想让曹丞相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吧?”
曹丕呆了呆,脸上露出一丝屈辱之色。
骑虎难下。
这个词他现在终于深刻理解。
他是曹操的儿子,现在却要跟这一群盗匪厮混,如果这些盗匪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不,自己从没有能控制过这些人。
如果他们坐大,如果再出了什么闪失,岂不是兵锋直指中原?
“那,那幼常以为该如何是好?”
如果再给曹丕一个选择,他就算之前颜面扫地,也不会与霍峻合作。
可之前他多次给许都报上战功,送上人头,那些人头可都是周围被霍峻杀死的盗匪,如果霍峻指认,曹丕肯定坐实通贼之罪,这可不是虚报战功这一句话就能抵消的。
可恶,可恶啊。
曹丕双目赤红,屈辱让他心中堵的难受,几乎要哭出声来。
良久,他才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