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鲤这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看见宰予端着酒爵坐到了漆雕开的身边。
从酒宴开始时,宰予除了诓商瞿讲课外,一直在观察着几个重点人物的动作。
没有出仕的孔门弟子主要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因为年纪尚小,跟随夫子学习的时间不长,名气没有得到足够的成长。
又或者是学习状况比较一般,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能。
而商瞿讲课主要惠及的,也正是这一部分同学。
至于剩下那部分没出仕的,原因就相当复杂了。
这部分人既不是没有才能,也不是修养不够,更不是名声不显,而是纯粹自己不愿出仕。
说的通俗一点,他们是思想出了问题。
不过思想问题也各有不同。
像是曾晳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无志于出仕为官,只想做做教书育人的工作。
公冶长亦有先后多次拒绝鲁国征辟的事迹,拒绝的原因也十分简单,不想与朝堂上的那些人同流合污罢了。
毕竟,公冶长连自家同学做了些错事,都得借着鸟语阴阳怪气两句。
如果真让他入朝为官,见到了那些龌龊行径,还不得当场发病?
像是曾晳和公冶长这样的人,宰予要劝他们出仕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这次国君广收贤才,宰予也并没有将他们当做目标。
他的目标,是类似漆雕开这样的弟子。
漆雕开对《书》的研究,在鲁国都是小有名气的。
甚至连夫子都认可了漆雕开的贤能,先后几次让他去出仕做官,但漆雕开的回复却都是:我对做官这件事还没有信心。
虽然夫子很开心漆雕开能够如此慎重的对待出仕为官这件事,但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
最重要的是,其他名声不显的同学即便出仕,也不过是得个下士的爵位,至多做点打下手的杂活。
而漆雕开如果愿意出仕,以他的名气和对《书》的研究,必然会被授予一县之令或一邑之宰这样的高级职务。
这种绝对的实力派盟友,宰予怎么能不惦记他呢?
不过漆雕开为人严肃性格刚强,宰予平时也不敢在这位师兄面前嘻嘻哈哈的。
因此来到漆雕开身边坐下时,宰予的表情都变得庄重了起来。
宰予望着漆雕开独自饮酒,开口问道:“师兄为何不说话呢?”
漆雕开见他来了,笑着举起陶碗敬他。
“子我,你在菟裘做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能免去百姓大半的赋税,然而又能使府库的粮食充盈。
这是何等的贤能?夫子一直夸你做的不错,我在心中也十分赞赏你的行为。
来,我敬你杯酒。”
说完,漆雕开便把陶碗送到他的面前,宰予也不含糊,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宰予问道:“以师兄你的才能,若是能得一邑,想必治理的还要比我更好一些,您难道就未曾想过出仕的事情吗?”
漆雕开笑容一僵,随后慢悠悠地摇了摇脑袋。
“我……我虽然读过些书,但如果真正做起来,怕是没你做的这么好,出仕什么的,未曾想过。”
宰予听到这里,朗声道:“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
宰予道:“您难道没看过木匠做活吗?
仅仅用一围柱子,就能支持千钧重的房屋。
只有五寸长的门栓,却能操纵看府门的开合。
难道是制作门栓和柱子的木料比寻常的木料更好吗?
这并不是这些木料比寻常的木料更结实,也并不是它们的材料足以胜任。
而是它们所处的位置都是要害的地方啊!
我之所以能治理好菟裘,不是我比您更贤能。
而是我在上有着诸卿大夫的支持,在下又有子羔、子有、子张他们辅佐,恰巧我所处的位置又是要害的地方。
菟裘即便没有了我,也可以运转得当,这怎么能说全是我的功劳呢?”
漆雕开闻言,神色有些黯淡。
“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如果我为一邑之宰,或许没办法像你做的那么好,但也不至于无法安抚人民。
只不过……”
漆雕开拍了拍自己的跛脚,无奈的笑了笑。
“我听说,人有残疾,是没办法做官的。
我是个瘸子,因此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去为民众做表率。
春天,我无法与他们一起耕种。
夏天,我无法与他们一起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