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之外大约三里的一处长满半尺野草的高地上,插着一道三丈高的金黄色大纛旗,上绣一个五尺见方的大字——张!
旗前摆着把太师椅,上坐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国字大脸,浓眉豹眼,下额留着尺余长须,顶盔贯甲,背系大红披风,脚踏虎头战靴。77dus.com
两侧各站数名文武官员,周遭有手持钢刀的亲兵上百人,见到大军攻势如潮,克城在望,诸人均显得神采奕奕,好不威风。
“那狗官县令真可谓不识抬举,父帅,儿臣请命带一支精兵杀入城内,将此狗官擒来,在父帅面前砍下其头颅,好为父帅重举义旗贺喜!”
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壮硕青年眼见就要攻陷谷城,旋即上前请命,这可是自己拔得头筹的好时候,万不能被其他兄弟超过。
此人正是张献忠膝下四养子之首的张可望,不但心眼活泛,能识文断字,而且作战勇猛,很会讨义父的欢心。今日大军旗开得胜,自己也必须表现一番才是。
“我儿可望有心了,为父甚慰,去吧!”
自从带兵驻扎在城外十里的白沙洲之后,张献忠还未曾如此开心过,崇祯那皇帝老儿很是吝啬,自己统兵三万,居然就给了个副将的差事。
以征战多年,屡挫官军名将的张献忠看来,自己起码能被封个总兵,不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兵力规模,均远超朝廷养活的那些废柴。
可惜皇帝虽然才是而立之年,却昏庸无道,又重用熊文灿这样就知道中饱私囊的奸臣,大明由此等奇葩君臣,何愁不亡呀!
“冯双礼何在?”
“末将在!”
“随我领五百精兵,打下谷城,为父帅贺喜!”
“末将遵令!”
“擂鼓助威!”
攻打小小的谷城,张献忠并未动用一万精锐,这是用来与官军主力决战使用的利器。只是让五千辅兵打头阵,谷城守军不堪一击,如此安排足矣。
张可望作为张献忠的长子,所部自然是以一敌十的精锐部曲,每名士卒皆是全身披甲,刀弓齐备,粮饷又很充足,士气极其高涨。
领命之后,这一路人马没过多久便来到城下,有士卒扛着张字大旗爬上云梯,让在后方用千里镜观战的张献忠大为高兴。
当了谷城数月的实际县令,将原县令阮之钿架空,张献忠起初还觉得断案有些意思,很是过瘾,不过时间一长,为百姓服务的热情便大为消退了。
还是打家劫舍、予取予求的日子更为快活,更何况附近仅有熊文灿派来的总兵陈洪范一部人马监督己部,不论是战力还是规模,自己都远胜于他。
除了必要的收税之外,张献忠暗地里联络了罗汝才等人,实现越好在五月初五一起举兵,将湖广西北部一带的官军迅速消灭,让后便可进军泗川、两广、云贵,甚至可以直逼楠京。
待将长江以南的官军逐步啃食干净之后,或许能够与苟延残喘的明廷划江而治。届时京城里的那位皇帝同意也的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那就由不得他了。
刘国能与李万庆这两个油盐不进的混帐玩意,不拒绝自己的邀请也就罢了,竟然向朝廷举报,进而引来了洪承畴大军,着实可恶。
若是将其逮住,定要施磔示之刑,自己要与各位头领一同欣赏其状。要让天下人知道,顺张者昌,逆张者亡的道理!
张献忠从线报里听说洪承畴率军南下追击刘良佐叛军,起初还不为所动,但随着事态的发展,尤其是洪承畴率部进军河楠,他便本能地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原本要在五月初五才能举兵起事,可是洪承畴的人马来得太过迅猛了,必须比原计划整整提前十日以上才能成功。
事急从权,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张献忠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决定在白沙洲起兵,杀狗官,夺县城,要将贪官污吏一并剪除,要替天行道,为珉除害。
打下小小的谷城易如翻掌,张献忠根本就没将此城放在心上,就是要把那个狗屁县令阮之钿全家都抓来。
此前自己身为副将,依然要对一个县令阿谀奉承,点头哈腰,还须遵从官场之道,每月必从礼物给周遭同僚。
这让张献忠异常窝火,更是忌恨于心,从今往后,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再也不用看他人颜面行事了,若有不从,便抓来杀之。
只那洪承畴着实不好对付,倘若容易击败,自己也不会从陕茜跑到湖广了。前阵子说是被狗皇帝调去了辽东。
可此番又被调来追剿己部,当是太子之计,在看过飞骑送来的第一期《京师日报》之后,张献忠也对京城发生的事情所有了解了。
唯一尚不明朗的便是洪承畴此番带来多少人马,各部都部署在那些要地,自己攻下谷城之后,应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张献忠眼珠一转,便煞有介事地问道:“两位军师,不知我大军力克此城之后,该当如何进兵?”
“八大王”战术诡计多端,行事独断专行,但也不是一味的蛮干。凡是行军打仗,更是会事先咨询,尤其看重左军师潘独鳖、右军师徐以显的建议。
虽两人都贵为军师,但左为尊,潘独鳖在身份上便压徐以显半筹,如今形势尚且明朗,不难作出判断:“启禀大帅,我军随后可试探与洪贼交锋,若能取胜,则可攻取襄阳,而后顺流而下,先取宜城,后取钟祥,便可粮饷充足,沿汉水攻取武昌,占据湖广最为丰腴之地!”
潘独鳖的战略就是利用地形优势,顺流而下,在官军尚未形成合围之际,跳出包围圈,然后一路东进,只要打下武昌府,取其钱粮,便可大举扩军,再无惧官军紧逼了。
张献忠也不会盲目相信能够屡战屡胜,又问:“若是我军难以取胜洪贼所部,该当如何?”
洪承畴可是当下明廷里面为数不多的能征善战之人,所部已然占据襄阳城,说不定此时已经闻讯率部挥师北上了。
胜负都两说,张献忠也不敢打包票说义军定能力克洪贼的人马,万一打输了,也好实现找好跑路的法子。
潘独鳖不想扫了八大王的雅兴,小心翼翼地回答:“启禀大帅,我军可西去与罗汝才等人汇合,如此一来,我等义军人马定将超过狗官兵力,洪贼断然不敢轻易冒进,否则必然被众多义军合力歼灭在两府之间勋阳府与襄阳府)的崇山峻岭之中!”
既然正面阵战打不过,就打官军的伏击,义军这么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能一战击杀洪承畴,各部义军士气必定大振,趁势便可取下整个湖广,进兵其他地区也就水到渠成了。
张献忠点点头,这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倒是可进可退之策,又问徐以显:“右军师以为如何?”
如此军机大事,不能光听一家之言,要综合两位军师的观点,才算是最为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