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夜幕的掩护,已经深入腹地的大清勇士,或许还能与上万狗蛮子混战在一起,让蛮子的炮火优势无法轻易发挥。
可城头上的八旗兵以及许定国所部面临的形势就糟糕太多了,由于中城北侧城墙全部失守,故而守军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炮击。
两侧城墙本身就比中间的中城高,而且内城这边装备的是新式铜炮,在新城那边部署的是红夷大炮,全都是重型火炮,具有绝对的火力优势。
中城城墙上的清军和叛军地形不利,无处可躲,火力又完全处于劣势,只能白挨打,一旦还手便会暴露自身位置,旋即便会招来更多的炮弹轰击。
幸好这道城墙的中间位置也修筑了规模相当之大的瓮城,之前进来的六个牛录的骑兵便躲藏于此。
褚库带着他的残部躲在瓮城里,自认为还能凭借此地硬抗一阵子,只是两侧的狗蛮子都向其发炮,一直被动挨打很不是滋味。
更何况在前方作战的阿哈尼堪以及数千勇士根本不清楚身后的情况,若是意识到狗蛮子即将切断自己的后路,必定导致军心动瑶,甚至直接蹦溃。
褚库不愿意就此眼睁睁看着被狗蛮子反击得逞,怎奈手头兵力太少,想要挫败对方的进攻都是痴人说梦。
狗蛮子的进攻很有章法,城上与城下齐头并进,有鸟铳与火炮掩护,还频频投掷爆炸式棒槌,打得大清王师只得且战且退。
在反击损失半个牛录的兵力之后,为了防止许定国二次叛变,褚库只得忍气吞声,留着余下的一百多勇士,用来弹压这支新投诚的部曲。
对于降将许定国,褚库根本就不会相信,只有彻底占领中城之后,才会将其所作所为报与皇上,如何奖励便须圣裁了。
但是眼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不需要了,战事发展之迅速,远远超出了褚库的预期。
光是在东直门一带出现的狗蛮子,兵力便不下四五千,甚至更多。
褚库将在壕沟北侧留守的半个牛录骑兵调回登城作战,也没能抵挡得住对方的猛攻。
大清王师有骑兵,狗蛮子也有,而且数量更多,不下三四个牛录。
这半个牛录的骑兵没撑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被对方给砍瓜切菜了。
在地面作战的上百骑兵像被惊涛席卷过一般,厮杀过后,一个都没活了。
登城阻击的数十骑死得更惨,直接被小佛郎机轰成了马肉……
不少正在厮杀的清军士兵听见了牛角号声,对此非常纳闷,好不容易冲过壕沟,开始杀入狗蛮子防区的腹地,这会儿又要回兵,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听到身后传来的震天呐喊声,大伙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己方的援军应该不会有如此反应,极有可能是狗蛮子。
旋即在还算机灵的牛录与士兵的招呼下,已经打到壕沟南侧的清军骑兵纷纷开始撤退,步兵自然也主动放弃了继续进攻。
不管发生何事,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先回去弄清楚再说,别真的被狗蛮子切断后路,那可是唯一的退路。
“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在前方指挥作战的阿哈尼堪似乎也听到了号角声,可是还不敢确定,反复听了一会儿,又向周遭的亲兵求证,这才大致确定下来。
在这里只有他与褚库有权下令全军后撤,褚库这是被狗蛮子的炮火给吓到了,还是另有原因。
“全军速撤!”
若是褚库故意不让他建功立业,等见到了皇上,自己非要好好将此役的来龙去脉说明一番不可。
阿哈尼堪非常不情愿地下令撤军,大好形势就这样葬送掉了,心里顿感万分的恼火。
可是就在他们收兵后撤的时候,数以百计的黑影便从对面杀过来了,那便是明军的骑兵。
先下令后撤,再下令掉头阻击敌军,如此状况,换作精锐的八旗大兵也会晕头转向。
一千明军骑兵仅仅用了一个照面,便冲垮了不知是战是撤的阿哈尼堪所部的一支人马。
靠近朝阳门一带的清军骑兵并不多,只有百余骑而已。
面对近十倍于己方的敌军,他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都死于乱军之中了。
阿哈尼堪所在的位置距离较远,可是由于地势较高,也能看了个大概。
似乎敌军不光有骑兵,还有大量步兵配合,如此说来,那便是发动反击了。
入城的大清王师兵力不下五千,可分散在宽大的突击面上,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集中兵力。
就凭手头这将近三个牛录的兵力,全然无法抵挡数千乃至上万狗蛮子的突袭。
阿哈尼堪飞快地思索了一番,不再犹豫,立刻命令加速后撤。
若是被狗蛮子硬生生打到壕沟附近,背靠壕沟作战,那真是死路一条了。
趁着眼下还有向城头收缩的余地,务必能跑多快便跑多快!
阿哈尼堪甚至想到这该不会是许定国的诡计吧?
先引王师入城,再复叛大清!
如此一来,褚库那里岂不是万分危急了?
但愿不会发生如此无耻之事,否则定要抓住许定国,将其砍成肉泥!
“爹,趁着明军还没攻到近前,还是先行跑路吧!”
许尔安早已忍耐不住了,他们已经降清,再被旧主擒获,后果可想而知。
不论是抽筋剥皮,还是凌迟枭首,都是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之前盼望的荣华富贵,估计短时间内也得不到了。
“家眷尚在城中啊……”
许定国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可实在不忍几位貌美如花的小妾落到狗太子手里。
“太子素来标榜宅心仁厚,若是就此大开杀戒,便是原形毕露了,谅其也不敢将家眷如何,最多发配矿场挖矿而已。待父亲重整兵马,卷土重来,可派兵前去解救便是了。”
许尔安知晓父亲惦记之人,便好生劝慰起来,就算最后救不了,大不了到了关外,再多娶几个小妾,便可以补上缺额了。
此番非他们父子配合失当,而是清军作战不利,城头防不住明军的反击,巷战又主动后撤,他们父子已经算是尽心竭力,照样可以向皇太鸡所要好处。
“是啊,父亲,兄长说得极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在城内被擒获,我等可是断无活路啊!”
次子许尔吉也忍不住发话,这都已经火烧眉毛了,父亲居然优柔寡断起来,统兵之人决断大事焉能如此拖沓?
“……唉~!只得如此了!”
许定国长叹一声,便带着长子许尔安、次子许尔吉、孙子许世文,以及约三四百旧部从城门逃出。
尚在内城安顿的家眷便必须全部被放弃了,因为根据凡固守京城之将领,女眷当须安置在内城。
由太子派兵加以保护,这直接就变成了人质,目的就是防止有人在东虏大军围城之后,会叛明降清。
只有周遇吉的夫人刘氏、高杰的夫人邢氏等这样的诰命夫人可以例外,其他女眷都没有特殊待遇,必须悉数住在集中安顿的府邸。
“站住!尔等可欲要出逃?”
褚库见到许定国集结人马,便意识到这厮可能要跑,想他这样的降将,集结人马只有一个目的,肯定不可能为大清冲锋陷阵。
“章京不如与我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