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宾如此说钱魁首,让对面牢房里的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无可辩驳,因为张采貌似真是没被抓进来。
“你这贼子休要得意!我等忠于大明,天地可证!钱魁首为人我等极为了然,亦能被沉冤得雪!倒是你这贼子,余下时候不多,早点留遗言吧!”
杨维斗是不会在舌战时认输的,即便自己知道的事情没有对面这只狗贼多,也要占据心理优势。
“在下了然,无非又是一个嘴上忠于大明心里欢迎大清的伪君子!古语曰,查其言,观其行,再下定论。太子殿下在北都率王师竭力抵抗,尔等在南都兴风作浪,可是配合皇太鸡叩关作战,真乃妙棋也!想来若是大清得了天下,定会封尔等一官半职,说不定还能成为五品以上的官员呢!尔等所作所为与晋商无异,在下敬佩直至!”
彭宾在大殿上学了好些新知识,尤其是抓把柄这方面,如今算是一步到位了。
自己的把柄就是这些人的把柄,因为此前大家都是一伙的,对于做过的那点事是一清二楚。
“你放屁!你这狗贼又欲污蔑我等清白之身!我等……”
“省省吧!杨兄,你我皆为同道中人,你安敢有颜面笑话我!你家中接受过投献吧?你收过商贾所送的好处吧?你为偷逃税款的商贾请愿过吧?此等举动皆是损害朝廷利益,危害大明之事,你敢否认?在下做过的错事,在下承认。杨兄亦做过,杨兄可敢认?说在下是狗贼,那杨兄算英雄?抑或是君子?而忠良肯定是不算了,在下这等狗贼没见过哪个嘴里自诩为忠良,手上却做着截然相反之事,那不是秦桧么?”
“你……”
“我等士子数次替众多偷逃税款的奸商请愿,此乃正义之举,还是卑劣所为,你我心中皆有数。莫对我说那些所谓‘夺珉之利’的蠢话,在下断然不信!珉有利,却拒不缴税。国无银,却要保珉安危。如此豪言壮语是何等惊奇?换成朝廷不给官吏发月俸,却要官吏们做事,可否使得?杨兄不给坐骑喂草,坐骑可否日行百里?盐商大肆购置扬州瘦马,却宣称贩盐无利可图,杨兄不会不知晓此事吧?不会认为在下是在刻意诓骗与你吧?既然如此,杨兄还在为两淮盐商摇旗呐喊,是忠良还是奸佞,一目了然!”
“……”
杨维斗心里有火,却无法发出,因为彭宾所言大部分属实。
尤其是盐商之事,乃是世人皆知,无非是士子们在请愿时在避重就轻罢了。
“彭宾!你公然支持朝廷夺珉之利,只怕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吧?抑或是投靠了朝廷?”
吴应箕见到友人无言以对,立刻接过话把,将矛头指向彭宾成为叛徒这点上。
“在下目的可以告人,甚至可以告诉天下人!目的便是公平!商贾偷逃税款,对朝廷乃是不公。朝廷加征税款,对商贾亦是不公。凡事皆有先后顺序,今商贾偷逃税款在先,已是理亏兼违法。吴师莫非表面以忠良为名,实则而支持违法之举?”
彭宾都不用向着朝廷说话,但就照章纳税这一向,商贾就决计拿不出任何足额纳税的凭证。
为何?
因为各地的府库都是空的啊!
开了空头凭证只能应付走马观花的检查而已,只要打点好了巡按,便不会出事。
真要是深究,打开库房的大门就全露馅了。
这种亏了数万,乃至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两银子的事,谁担得起责任啊?
“彭宾,你口口声声说商贾偷逃税款,可有证据?若未得证据,而在此污蔑商贾偷税,便是公然造瑶中伤于商贾了!”
“吴师可知沈迅在两淮所作之事?两淮盐商为了送走这尊瘟神,花了多少银子,吴师莫非未曾听过?吴师对此事可敢否认?”
“……想必自有定论!”
“自有定论?说得好,容在下冒昧问一句,来自于谁?谁有权力下定论?”
“……”
“在下从未见过包庇两淮盐商,还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你……”
吴应箕当然知道两淮盐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此时否则,那真成了笑话,若是承认,又会让对面那厮得意。
“彭宾!在下是万泰!今朝廷缺钱,便要拿商贾开刀,如此一来,万珉必然惶惶不可终日,你若执意助纣为虐,又于心何忍?”
万泰赶忙给吴应箕解围,他就不相信三个人还说不败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哦~!原来是万兄!失敬!失敬!万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缺钱倒是不假,但万兄可知朝廷为何缺钱?”
“自然是边务剿寇耗费极大,太仓告罄,这才转而横征暴敛!”
“万兄老家可是浙江?”
“不错!”
“那在下有一疑问,万兄可否为在下答疑解惑?”
“……说来听听!”
“最近二十年,浙江茶课收入至多不过千两银子,按照三十税一折算,贩售茶叶所得不过三万两银子而已。莫非浙江一隅仅卖出这点茶叶?余下卖不出去的部分是悉数倒海里了?还是喂牲畜吃了?”
“……你从何听来如此谣言?”
“户部尚书郑三俊!万兄莫非认为郑三俊亦在说谎?在下以为郑三俊与浙江众茶商之间,肯定有一方在说谎!不过浙江茶课少的时候,也就百两而已。大概是浙江全境的茶叶都被风暴给卷跑了吧?哈哈哈哈!”
“你……”
被人用自己老家那边的糗事给打脸了,这杀伤可想而知,万泰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能反驳的内容。
“彭宾,在下冒襄!”
“幸会啊!在下记得,天书上说你不是贰臣,多半不会有事!”
“啊?这……当真?”
冒襄本想趁此机会质问彭宾几句,为同伴们出口恶气,然而彭宾上来就给了自己一个甜枣吃,让冒襄顿时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