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葬已毕,接着才是祠堂启用的斋醮。
所谓斋,就是斋戒;而醮,则是祭之别名。定海军的将士和家眷亲属们,在现实中受到的,是定海军和郭宁所给予的尊重的保护,但对于当代绝大多数人来说,心灵世界的慰籍也不可或缺。
郭宁设立祠堂,本就是为了展现出己方对将士和家眷们照应到底的诚意,在这上头,并不疏忽。
所以他才托请了身在中都的杜时升,向中都太极宫的重玄子孟志源致意,并请孟志源向全真教的高层转达说,己方想请一位高道常驻莱州。
其实全真教教团活动的中心,此时就在登州栖霞。当代全真教的掌教长春真人,本名丘处机,就是栖霞本地人。而重阳子孟志源,便是他的十八弟子之一。
按照全真教的说法,其在登州栖霞有信众数万,在整个登州,更有信众数十万之多。这说法未免滑稽,登州的户口簿册上就没那么多人,真有那么多人聚集,连树皮草根都要没得吃了。
不过,这确是一个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力量,而其宗教背景,又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影响力。
郭宁不曾动用强硬手段控制登州,也隐约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不愿在这段时间节外生枝。
终究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认识水平,没办法脱离时代奢谈认知。
既然定海军在山东立足,又有杜时升和孟志源的旧交为引子,郭宁倒也不介意对全真教客气一点,先听听全真教有什么想法,再看两方的关系该怎么走。
此时祠堂里开始祭祀,那白须赤足的老道出面主持,而郭宁抑扬顿挫地读了一篇祭文。
这祭文,郭宁本想请移剌楚材大笔一挥,但移剌楚材最近简直忙到发癫,哪里能静心写文?故而推荐了新招募的一位教授执笔。
这位教授唤作夏清侯,能得推荐,确有好文采。一篇祭文写得斐然可观,在痛悼的哀婉之外,又有昂扬不屈之志沛然而起,听者无不激奋。
祭文读完,郭宁和高级军官们便陆续退场。接下去的仪式,只消家眷们在此就可以了,将帅们各自手头都有一大堆事,没必要伺候。
郭宁离了祠堂,正等着靖安民。
他打算回程的时候,再谈谈部下们人心躁动的局面怎么处理。靖安民想通了,是好事。至于其他的人,靠自家的威望,靠那六字真言,也能压下一时。但长远来看,那么多将校都会眼看着杨安儿的势力滔滔,众人的念头要通达,还是得有点其它的手段辅助。
正这么想着,那老道赶了出来:“节帅,请留步!”
郭宁睨了他一眼,沉声道:“斋醮之事,甚是要紧。道长就这么不顾而出,恐怕有失诚心正意吧?”
老道微微躬身为礼:“荐诚于天地,祈福于冥灵,诚心在身,正意在神,倒不在某一处厅堂里。”
这种故弄玄虚的话术,对郭宁没什么用。他摇了摇头,对身边的一名扈从道:“我要全真教给我一名高道,他们却给了我一个油嘴滑舌之人。”
那老道应声道:“我以为,节帅错了。你要的,本不该是什么高道。”,
“哈,怎么讲?”
“节帅要的,是一个在全真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节帅要的,是全真教能协助定海军平靖地方、疏通中都局面。想做到这样的事,需要的是人间之法,不是神仙之术。”
“哦?老道,你有人间之法?”
“不瞒节帅,我既有神仙之术,也有人间之法。”
“胡吹大气!”郭宁立即问道:“来,给我看看你有什么术,什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