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上前两步,稳稳地扶住尹昌双臂。
“咱们是自家人,尹将军,不要多礼!”
郭宁的手段,实在是狠辣果断到出乎尹昌的想象。
郭宁待下属之慷慨大方,对新投之人的信任,也同样出乎尹昌的想象。
兴德军节度使,是从南朝宋国占据中原时,就传下来的官位。
当年济南府尚称齐州,嘉祐年间,宋国仁宗皇帝无嗣,遂过继濮王之子赵宗实为嗣子。赵宗实被立为皇子之后,改名为赵曙,随即就封齐州防御使、巨鹿郡公。
次年赵曙即皇帝位,齐州就成了潜藩拥戏之地。按照宋国的规矩,潜藩皆升为节镇,建军、府名。
于是下一年,济州便被升为兴德军,又过数十年,那位被大金俘虏的徽宗皇帝当政,兴德军又升为济南府。
济南府虽为散府,却是山东东路仅有的两府之一;而兴德军节度使,当年也是山东东路的三个节度使之一,地位仅次于益都兵马总管府。
后来因为济南府在经济上的地位愈发重要,又取消了兴德军节度使,而以济南府尹统管一府之事。
去年济南府遭蒙古屠戮之后,经济民生固然是垮了,但其当四达之衢,为战守之冲的军事支点作用和政治地位犹在,堪称是山东的锁钥。所以此前郭宁与尹昌置酒会面时曾说,要以重将出镇。
尹昌估摸着,郭宁本人除了那个半临时的山东宣抚使职务以外,实际的官位也不过是定海军节度使罢了。故而,能担当这个任务的,第一要得信任,第二要有威望,多半是郭宁麾下那个骆和尚,恐怕靖安民和李霆之流都未必够格。
他格外催促部下们要加快招兵的速度,不惜把滨州子弟兵全都抽调到济南,便是担心那骆和尚来后,藉着郭宁的信任骄横跋扈,搞得两家下不来台。所以,非得得赶紧把数以万计的男女都提前调走才好。
不过,到了现在,尹昌可真不用着急了。
谁能想到,郭宁用人竟如此大胆,而尹昌竟能从滨州军辖,一跃成为堂堂的兴德军节度使呢?
就算这两年里大金朝廷的官位给得满天飞,可那毕竟是节度使啊!那是从数百年前的盛唐开始,那就是武将所能拿到的头等重号,是真正坐镇一方的大员!
况且……尹昌敏锐地注意到,郭宁给出节度使官位的时候,还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可以策动当朝的尚书右丞胥鼎,确保这个官职到手。
这代表什么?代表郭宁身后,还有尹昌原先不晓得的背景,这股力量,能够直接左右朝廷重号官员的任命……这条恶虎,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滨州是回不去啦,可回不去滨州,已然没什么要紧了。
新任的兴德军节度使随着郭宁起身。
他看到运送自家家眷亲人的船只已经靠岸。他的孩儿尹思政,正如一匹小马驹那样,向着高坡跑来,结果半路上被仆妇猛然抱起。而他的续弦夫人胡氏,本来正摆出颐指气使派头,盯着仆役搬运箱笼,这会儿开始连声叫嚷,快把思政孩儿管好了。
那就在济南扎根,为郭宣使好好地做上一任兴德军节度使罢!
想到这里,尹昌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往高坡下走了两步,换了名亲兵过来,吩咐几句。
折返回高坡,他对郭宁道:“宣使,关于往东平府招兵之事,这边的进展很是顺利,若宣使觉得可以,我就用这一万五千人的兵员,为宣使坐镇济南,绝不有失。至于后头继续到来的人手,还请将军遣人接应。”
“嗯,便按一万五千人的员额,没有问题。不过,军制、训练、装备,乃至军户荫户的分野、田亩的分配,我都会派人协助,照着已有的规矩加以完善。”
尹昌点头:“全都照着定海军的规矩来。”
“好,好!适才见到了将军的得力臂膀,果然都是滨州的出众人物。这些人,在兴德军的制度之下该如何拔擢升用,将军只管报来,我一应照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