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妖婆怎么会被气走呢?”黑木童开心问道。
这个就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了,泽野和树想要重点培养羽弦稚生的唱腔,所以专门请来了东大艺术集团下的一位女声乐老师。
但她刚呆一上午,下午就撂挑子辞职不干了,因为她一上来就给羽弦稚生一个下马威,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不需要问原因,照做就是了。
羽弦稚生没惯着她,因为她的发音技巧太过于基础乏味,落后他的时代几十年,干脆就亮了亮嗓子,顺便把她的发音给强行指导了一遍,直接把这位女老师给气哭了。
那个上午他玩的很开心。
黑木童听完,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容明媚。
这个女声乐老师以前也带过她,她不喜欢这位老师,但也不至于能把她给气走,所以一想到那个女人气休休被挫败的样子,内心爽的不行。
源和一龙见到自家小姐笑了,这个狗腿子也很快乐,唯有源和大凤不理解这几个人为什么这么开心,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屁股。
车子在暴雨中行驶。
羽弦稚生从书包里拿出稿纸,写下《youiful》的歌词,递给了坐在他身旁的黑木童。
黑木童今天穿着白丝裤袜,正无聊地把腿搭在前面晃悠着,精致的小脚朦胧晶莹。
她接过纸张问道:“这是什么?”
“那首小提琴曲的歌词。”羽弦稚生说。
黑木童瞬间坐直了身体,视线迅速在稿纸上扫过,被其中华丽的辞藻所吸引,过了会儿,有些试探地问道:“这是给我的?”
“对,比赛期间,我会辅导你唱好这首歌。”羽弦稚生说。
黑木童的声线很好听,虽说没有前世唱这首歌的拉娜德雷那般妖娆魅惑,但唱出来也会是另外一番风味,唱歌与演奏乐器不同,需要歌喉基础,她的歌喉基础完全过关,这是他从那位女声乐老师那里套出来的话。
开车的源和一龙,对着后视镜竖起大拇指。
羽弦稚生笑了笑。
......
晚上和宫本雪子一起到家已经是下午八点,羽弦稚生洗过澡擦着头发出来,发现宫本雪子正在给自己收拾衣服。
他的衣服并没多,零零散散几件,都穿的很旧了。
从福利院穿出来的那件小棉袄已经脏的不能穿的,里面的棉花被宫本雪子掏出来,制作成了一只丑萌丑萌的布玩偶,她说你去参加比赛也不用担心,还有它陪着我。
羽弦稚生问这是什么?
宫本雪子说,这是小鱼仔,没看出么?
的确没看出来,这一大团的,不像是小鱼仔,倒像是没头没屁股的小猪仔。
现在收拾的都是宫本雪子提前给他买好的,舒适的春装、临近夏天的短袖短裤,还有下雨天降温时的秋衣,内衣买的也都是全新的,还未拆封。
宫本雪子坐在床边,床上是新买的拉杆箱,塑胶的气味还未散去,雪子一件件地把衣裳叠好,一件件地放进箱子里,告诉他哪里是哪个区,你想穿衣服找对应的区就可以了。
她叠衣裳的手法很笨,衣裳被叠的不成样子,她从来都没有伺候过别人,以前都是为了被别人伺候,伺候不好还会耍耍大小姐脾气,但她现在正努力地做手里的事情,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羽弦稚生坐在床边,毛巾耷在脑袋上,安静地望着她。
“要是冷,一定把秋衣给穿上,明白么?”宫本雪子头也不抬。
“嗯。”
“内衣一天一换,勤洗,男孩子要干干净净的。”她说。
“我知道了。”
“生病的话要及时去医院,不要担心钱的事情,去到酒店后该吃吃该喝喝,我知道你有奖学金,尽管花没关系,不够了再问我要。”
“好。”
宫本雪子抬头来,眼眶微红,又迅速低下头去:“别忘了写信回来,你答应我的。”
“一定的。”羽弦稚生说。
“明天就去比赛了,紧张么?”
“不紧张。”
“输了也没关系,有我在。”
“嗯。”
输倒是不会输,就是没想好该怎么赢,手里的王炸太多,怕把阿姨们手里的卡布奇诺都炸飞。
“雪子,我会为了这个家而奋斗。”
“我也会的,上个月的还款已经寄出去了,稚生,我不要求你成为多么棒的人,你只要幸福平安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别人厉害是别人的,你尽力去做就好。”
宫本雪子从床前柜里翻出那张【通神之路】的课程表,撕碎,丢进了垃圾桶:“这其实不是我写的,而是很久以前妈妈写的,她说将来你有了孩子后,就按照这种方式去培养他,那时候我们家族里的人还都活着,每个人虽都不完美但都因为彼此是家人而感到幸福,那个时候我也不抗拒结婚,想着将来遇到了真命之子,和他生下后代,就按照妈妈写下的方法去培养他,让他将宫本家族永远的振兴下去。”
“但这一切都不在了,永远地不在了。”
“稚生,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我这辈子不想再奢求什么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走出来了,只要有你在,只要你在这世上,我就会觉得活着是幸福的事情,一点都不孤单,我以前只为自己而活,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心情,但以后我想为你而活,你的心情我也会认真考虑,对不起,稚生,以前我不够成熟,做事也幼稚,但请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会担起对你的责任,我也想要成长起来,在你面前变得更好。”
“雪子,你是独一无二的。”羽弦稚生说,“仅这一点就足够。”
“睡觉吧。”宫本雪子擦了擦眼泪,将床上的拉杆箱放在地板上。
灯关上了,暴雨敲打世界的门窗。
世界说,你他妈的够了,敲你妈呢!
暴雨从来不管这些,它固执地敲着,千百年来不变,就像是它不知道人类会有喜怒哀乐,会有悲欢离合,它只是不停地下着,在每个人欢笑或者哀痛的日子。
宫本雪子拉住了羽弦稚生的手。
第一天刚到家的时候,羽弦稚生主动去拉她的手,但被她推开了,日子一点点的过,地里的草一点点的长,每个人都在变成自己想象不到的样子。
“睡了么?”
“还没有。”
“你上次说,想用那辆车带我去很多地方,都是什么地方呢?”
“雪子,很多地方哦,书上说这个世界很壮阔,就在我们睡觉的时候,白令海峡里的鲸鱼群正低鸣着穿越深海,这是它们每年相遇配偶的时节,还有烟花三月下的柳州,六月前头栀子花盛开,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会把这花别在鬓角,旁边放着搁置好的凉粥,下暴雨的时候山脉里的曲沟会呼啦啦地排水,像是一万条河流在唱歌,歌声停歇的时候,翠绿的秧就从土里冒出头。苏格兰的海岸线绵长好似没有尽头,站在海礁上望去,远处积雪的群山就像是一只白色巨人,它的身后躺着挪威北海岸绚烂的极光,坐船往前走一点,大西洋海鸥会飞过来啄我们手里的面包。”
“雪子,不止这些哦,一切美好的,我都想带你去看。”
“这就是以后我们的生活么?”宫本雪子歪过头看他,眼睛晶莹。
“这是我们以后的生活。”羽弦稚生说,“请等我长大一些,请等我功名成就,我们需要钱,也需要计划,我们要早点从这里走出去,越早越好。”
“真的会实现么?”她轻声问道。
“会的。”羽弦稚生笑了笑。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今天去了人口管理局,把你和我的领养关系解除掉了,从今天起,你已经自由了。”
“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有一天我被生活打败了,累了倦了,你可以去找新的家庭,莉奈良子很在乎你,你去她的家庭也很好,这些风景你也可以带着她去看。”
“雪子,你还不明白你的重要性么?”
“可我觉得自己愧对这一切。”
“你没有必要愧疚,你已经拯救了我。”
“可我总觉得没有我,你也许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不是莉奈良子去找你了?”
“没有。”
“请说实话,你说过你不再对我说谎的。”
“她只是来找我谈谈事情。”
“谈这个么?”
“嗯。”
上午时分,莉奈良子来到女衣店里,将宫本雪子约到了街角的咖啡馆。
她的话简单直白。
“我想收养他。”
“你也不想让他就这么苦吧。”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死,抱着自己的自私,去拖累一个孩子,你以为你给他好的条件了么。”
“你松开了手对大家都好,你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你的那点温柔谁都可以给予,不要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全部了。
宫本雪子疲惫地笑了笑。
“我很感谢这段时光,短短的日子,过的好快乐,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很累,却无忧无虑,躺在床上就能立刻睡着。”
“我想看着他长大,买了很多教育孩子的书,初中时候叛逆期到了,该怎么引导他呢,他会不会骂我是个老太婆呢,高中他会不会早恋呢,将来哪个女孩会跟他结婚呢,我都想看到,真的好想看到。”
“我会替你看的。”莉奈良子说。
宫本雪子依然摇头。
“明天去换手续吧。”莉奈良子说。
宫本雪子将咖啡泼在她的脸上,走了出去。
她本来打算直接回店里,想了想,去了一趟人口管理局,解除了和羽弦稚生的养子关系,从这一刻开始,她在心里为自己约定了赌注。
如果自己做的不够好,他想要离开,就可以随时离开。
“但我不会离开的。”羽弦稚生躺在床上说。
宫本雪子侧着身子看着他,从窗户缝隙里逃出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灵魂像是星光一样撒在她的身上,浸透她的身体。
“你这么相信我么?”她轻声问道。
“雪子,这是你的胜利。”羽弦稚生说,“我单方面宣布。”
“谢谢你。”
“不,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宫本雪子探过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
次日早晨。
“祭祖?”羽弦稚生咬了一口面包,愣住了。
宫本雪子坐在他的对面,穿着一袭素白长裙,用带着请求的眼神注视着他:“嗯,我想带着一起去。”
“有点突然。”羽弦稚生说,“但没问题。”
宫本家的祖辈们都已经埋在地下,世上只剩下雪子和她母亲两人,别的分支家族已经断掉了跟宫本家族的联系,颇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