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贾这番举止,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只是相对姚贾,他或许会更加煎熬和纠结。
两位重臣的争论,嬴政自然听在了耳中,他面无表情,并未对此做出任何明确表态,只是微微额首,冷声道:
“朕知晓了。”
“眼下北疆之事未定,谈论这些为时尚早。”
“不过北疆戍边、迁徙人口之事,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尔等先下去就相关事宜写份奏疏,待巡狩队列返回之际,再一并呈上。”
诸大臣连忙道:“臣遵令。”
随后,众人也是会意,朝嬴政躬身一鞠,缓缓退出了御车。
而在李斯快要退出御车时,嬴政开口道:“李斯,去把张苍叫来,朕想见见。”
李斯身形一顿。
连忙道:
“诺。”
“臣这就去。”
说完,李斯径直出了御车,朝后面轺车走去。
眼中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多时。
张苍去到了嬴政的御车外。
他并未直接求见,而是站在原地,擦了擦额头的大汗,他本就肥白如瓠,一番疾走下来,浑身竟已湿透,但实是不知其是因体胖,还是因心中的焦虑紧张。
亦或两者兼有。
站定了小半会,张苍这才求见。
在由宦官检查了一番后,张苍这才得以进入御车。
一进到御车,张苍便连忙长拜及地,恭声道:“御史张苍叩见陛下。”
嬴政坐在席上,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张苍几眼,他其实听过张苍的名字,也依稀记得张苍的体态,但真的近距离见到这般肥大的体魄,也不由面露异色。
良久。
嬴政才道:“平身吧。”
“谢陛下。”张苍喘了喘气,手脚并用,让自己站了起来。
嬴政揶揄道:“张苍,你这副雍容富态模样,若非碣石上的刻文朕看了,恐怕也实在不敢相信,那篇刻文会出自你之手。”
张苍面露尴尬之色。
拘谨道:
“臣也不愿如此。”
“只是臣也不知为何会生的如此肥白,以往也曾试过减减,但几番尝试下来,一直没能成功,反倒体态还增长了几分,甚至喝水都会平白长肉,臣也好生郁闷过一阵。”
“让陛下见笑了!”
嬴政笑了笑。
问道:
“朕方才问过李斯。”
“李斯言,若论理财之能,经济之通,而今天下无人能与你相比,你自认自己当得起这番溢美之词吗?”
张苍神色微滞。
随即不假思索道:“臣自认担得起。”
“为何?”嬴政道。
“臣腹中无他,唯天下账册而已。”张苍从容道。
嬴政上下打量了张苍几眼,问道:“你既言天下账册,尽在腹中,那朕问你,而今天下,钱币几何?”
张苍随口道:
“天下钱币,三枚而已。”
“大秦一统天下之后,钱币也随之一整。”
“现今能被称为钱币的,唯金、秦半两、布三式耳。”
嬴政又道:
“天下田畴几多?”
张苍道:“水旱两等,百步一亩。”
嬴政笑道:“你确实有些才智,朝廷以往的确以貌取人了,以你之才,不当只为一边缘御史,而当为主管上计之御史。”
张苍面色通红,开口道:“臣惶恐。”
嬴政道:
“你若真任事无能,自会有法度贬黜之。”
“而今天下大动在即,粮草货物调动也将愈加频繁,朕对你并无太多要求,朕只要天下粮草调度不出任何问题,你可能办到?”
张苍心神一凛。
沉声道: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嬴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朕听闻,你跟李斯都师出荀子,朕倒是想问问,你认为你跟李斯相比谁优谁劣?”
张苍眉头微挑。
沉声道:
“臣跟李丞相确实都曾拜师荀子,但我跟李丞相其实并无多少交往,论大政之才,李丞相远在臣之上,若论经济之才,李丞相不如臣也。”
嬴政仿佛来了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张苍道:
“臣便斗胆妄谈几句国政。”
“天下初定之时,战国遗风犹存,列国王族世族及依附移民,必会图谋复辟,当时若推行秦法,定会遭至种种磕绊,就算是腹地郡县,也会有复辟作乱之忧,边陲郡县,亦有夷狄匈奴之患,如此大局之下,说危机四伏,亦不为过。”
“然就在此等艰难时刻,李丞相却力荐陛下重整华夏文明,雷霆施治,大刀阔斧的整饬天下积弊,此等大政眼光,远非我能比也。”
“而且李丞相更是眼光独到,集朝臣之力,翻新了天下官制:便是以郡县一治为根基,以求治天下为宗旨,以施政治民为侧重,以治权集于中央为轴心,如此,自上而下有效施治,继而有了现今之大秦。”
“臣当初对李丞相的所为并不理解,甚至还颇有微词。”
“然随着时势发展,臣越发觉得,大秦走出的新路,或许才是真的大道,等到朝廷整饬完天下积弊,休养万民,大秦未来之路只会更加宽广,此等经天纬地之大才,臣何以敢跟李丞相相比较?”
“陛下实在羞煞臣了。”
嬴政大笑一声,对此并无异议。
随即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讲,而是谈起了迁移民众戍边之事。
一时间。
君臣相谈越发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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