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咸阳不同。
咸阳城中并无酒店,只有食店、邸店等,而寿春城中酒店二字,却是堂而皇之的挂在一面旗幡上。
此刻。
在一间装潢富丽堂皇的酒店中。
几个氏族子弟正在买醉。
大秦十公子不日将来彻查谶语之事,他们早就听闻了,而在这二十天内,族中对此更是反应极为强烈,多次提出举族搬迁,甚至不乏付出了行动,但后续却都被其他贵族跟楚国官吏阻止了,这些人还以此胁迫,让他们必须留在这里,解决掉这次秦廷的来势汹汹,以保护楚地的安全。
在经过多次争论之后,族中最终选择了妥协。
让族中少部分子弟离开。
而绝大多数则将被留下,他们自然是被留下的那批。
对此,他们心中是悲愤不已。
他们又怎么不知秦廷来势汹汹,楚地其他贵族分明是想让他们去死,让他们的死来减轻秦廷对楚地的猜忌,进而保全到他们自身。
屈博喝了一口闷酒。
怒骂道:
“都怪楚南公这个糟老头子,若非是他,我三大氏族又岂会蒙受此等屈辱?现在楚地大小贵族,跟楚地各地官吏齐齐上阵,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这一切的根由就在楚南公这句废话上!”
“这老东西真是罪该万死!”
“若非我等被困在城中,不然我定要找到其墓葬,将其挖出挫骨扬灰!”
“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昭舟舔了舔嘴唇,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微醺道: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前段时间,族中跟其他贵族没说好之前,我们三大氏族又不是没人想偷偷逃出去,但结果你们都看到了,第二天尸首便挂在了我等的屋门前,这些贵族是何用意,难道还有人看不出吗?”
“他们是存心想让我们去送死!”
“现在......”
昭舟大口饮了一口,脸色早已醺红,但他根本不在意,他一个将死之人,那还会在意那么多,能多享乐一时是一时。
“族中早已挑好了逃亡人选,这几天他们也陆续出城了。”
“我们都是弃子!”
“唉。”
“屈兄、景兄,这是因何啊?”
“我想不通?”
“我们三大氏族分明是楚国公族,为何就沦落到此了?之前在咸阳,我等也没有这么委屈吧?虽然喝不到太多酒,至少生命无恙,怎么回了寿春,一切就都变了呢?这不是我们三大氏族的寿春吗?”
“为什么在自己家还要受这股子气?”
“这是为什么?”
昭舟想不明白。
他大口大口给自己灌着酒,想让自己变糊涂起来。
但这时代的酒,是醉心不醉人!
屈博摇了摇头。
让自己保持着站立之姿。
喝骂道:
“为什么?”
“不都怪那该死的暴秦吗?”
“若是楚国还在,那些贵族哪一个不得望我们鼻息?哪一个敢对我们指指点点,哪一个敢真的算计我们?”
“我们堂堂楚国公族又岂会落到这种地步?”
“若非是秦,我们能这样?!”
屈博怒喝连连。
他此刻心中有着一股怒火。
那是不甘和憋屈。
想当年,楚国尚在之时,他们是何等风光,出行气派,其他贵族官员,看到他们哪一个不垂首低眉?有人敢威胁他们吗?有人敢让他们去死吗?有人敢对他们说一句坏话吗?
没有!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原本摇尾乞怜一般的项氏、宋氏、唐氏都敢蹬鼻子上脸了,还敢伙同其他贵族威胁上门,更是一言不发的杀人,他们哪还有把他们当楚国公族?
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
屈博更是猛的拍案。
景驹静静的坐在一旁,小口抿着酒水,神色很是阴翳,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歇斯底里,而是显得异常镇定,眼珠不时滴溜溜转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
景驹道:“你们真的想死吗?”
昭舟嗤笑一声。
冷哼道:
“不等死还能怎么办?”
“逃出去?”
“族中门口的那些血迹可还没干呢。”
“你又不是没有看到过这几日族中的景象,那可谓是规模空前,那场景,当年楚王尚在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门庭若市!”
“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想让我们活着。”
“他们都想让我们死。”
“现在就在这酒店外面,甚至就在这酒店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正盯着我们?我们只要敢生出逃跑的心思,只要敢真的逃出一步,只怕我等的头颅很快就要落地了,也很快就会出现在族中的大门上。”
“逃?”
“怎么逃?”
“拿命去送死?”
“现在能多活几天是几天吧。”
屈博也道:
“我知道景兄你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