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这只是一场‘议’,所以什么都可以说,什么也都能说,但也只能说,秦落衡却是不仅说了,而且还真的付诸了行动,而这恰恰就犯了忌讳。”
“秦廷向来霸道。”
“一直严禁民众做凌法之事。”
“诸事可说,但不可做。”
“就算真想做!也只能由朝廷来做,或者说是由朝廷出面,交给他来做,从始至终都必须以朝廷为主导。”
“盛会之所以引起民众狂欢。”
“除了天下名士贤士皆至,更重要的是秦落衡一次次挑起情绪,他不止一次的暗示或明示过世人,秦廷真的有大治的准备,并把自己的所做所为,当众说了出去,以此来论证自己的观点。”
“而这恰恰不为秦廷接受。”
“他僭越了!”
“秦昭襄王时,关中大旱,不少官吏请求官府开放五苑,用以救济百姓,但昭襄王却一直不肯,故而当时关外有流言‘秦有大饥,死人物算,国将乱亡’,后续秦王政十年,关中再次遭遇大旱,而这次陛下却是主动放开了禁苑。”
“两次大旱,不同的处置结果。”
“问题就在‘名’上。”
“秦法是从上到下的,所以施恩也只能从上到下,而绝对不能是从下逼上,天下民众千恩万谢的只能是‘上’是‘朝廷’,而不能是官或吏,秦落衡只是一个官,他所为无疑是在下凌上。”
“这是秦法所不能容!”
“就算他是始皇之子,始皇也定然会选择冷落,因为始皇不会容许有人开这个先河,因为有了第一人,定然还会有第二人、第三人,以至更多,乱法者一多,法便失了威信。”
“另外。”
“这次盛会,有人拿秦落衡跟始皇比。”
“君臣岂能作比?”
“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而且秦落衡的名声实在太盛了。”
“器与名是不可假人的。”
“秦落衡的名声太盛,隐有当年田氏代齐之名望,等到日后关中氏族得到重用,秦落衡的名声只怕会更高,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大多没什么好下场,若是皇子声望过大,始皇恐也会坐立难安。”
“何况亲近秦落衡的还是关中氏族。”
“这些氏族掌有兵权!”
闻言。
孔鲋瞬间明白了。
秦落衡在咸阳的名望太高了。
他本就跟关中氏族交好,等到恢复公子之名,天下瞩目之下,他的声望无疑会更进一步,到时,恐会被裹挟着要求立为储君。
那时始皇会如何做呢?
孔鲋摇摇头。
他已经早已有了答案。
秦落衡成也名声,败也名声。
他在民间积攒的声誉太好,以至于,会让始皇也生出忌惮之心,眼下他还只是一名博士,就已让长公子这么惊慌,等他恢复公子之名,岂非能直接跟始皇争权了?
名,即是权!
秦落衡眼下敢跟朝廷争名,也就意味着他以后敢跟始皇争权。
这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的。
所以。
秦落衡必将遭打压!
而这也的确是长公子难得的机会。
秦落衡现在风头越盛,长公子看起来就越弱,就算最后不能真成储君,也定然会获得始皇更多的关注。
孔鲋道:
“襄弟说言甚是。”
“我差点就被表象所迷惑。”
“长公子去争储,非是一定要争成,而是要让始皇意识到秦落衡的影响力,已大到长公子都不得不争取的地步,等始皇想清楚这一切后,定会开始压制秦落衡的影响力,甚至......”
“延缓公布秦落衡的身份!”
“秦博士对始皇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十公子不一样。”
“他是切切实实能威胁到始皇的权柄。”
“长公子若真的敢冒险,无疑是对秦落衡造成重创。”
孔鲋神色振奋起来。
这时。
门外有隶臣来报。
子襄去开了门,屋外只有隶臣一人。
子襄眉头一皱,不满道:“长公子人呢?”
隶臣作揖道:“长公子说他眼下只是士人伯秦,非是长公子扶苏,因而不肯来府邸,长公子还......还让我转告家主,说让家主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弄的人尽皆知。”
子襄脸色一急。
但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隶臣退下去。
等隶臣走远,才扼腕顿足道:“长公子为何这么执迷不悟?他还念及着兄弟之情,但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压制秦落衡,就不知是何时了。”
“一步错,步步错!”
“长公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真气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