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错了！”
江芸骤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固然是世家体系的既得利益者，但是在我这么多年的游历中，已经得出结论——”
“世家，便是太虚宫这个庞然大物上的毒瘤！”
“而且早已深入骨髓，病入膏肓。”
安乐眼神迷茫，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正是因为世家的存在，外来的新弟子待遇、资源不断受到打压，要么选择成为世家的附庸，要么在排挤下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六大世家占据了太虚宫中最好、最为丰厚的资源，但其族内弟子，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内部争斗上，修为未必有多高，但拉帮结派、打压异几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
“这上百年来，世家中竟是再没有出过一名化神，可每年耗费的资粮，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江芸越说越激动，肃然说道：“只要世家一日还存在，太虚宫就会继续止步不前，就这样腐朽下去。”
‘大姐，你自己就是世家的人啊？’
听完以后，安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至于骂得这么狠吗？’
虽然不知道江芸经历了什么，竟是产生了这般激进的念头，但安乐对这番话，还是比较认同的。
说穿了，无非是阶层开始固化，太虚宫普通弟子通向上层的途径被世家阻隔。
他们向上攀爬，就要花费世家弟子数倍的精力。
一些看不到未来的修士，自然不想再拼命修行，而是借助现有的实力，享受世间繁华。
久而久之，太虚宫内的活力就此衰减，一点一点的腐朽下去。
“就连修仙宗门里都会出现这种问题吗？”
安乐暗自咋舌：“也是，只要人性中还有贪婪，这种情况就会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
这时，安乐想起江芸和她身边的众人。
“他们……难道都是因为这种想法，聚集在一起的吗？”
江芸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叹道：“不，其实只有我这么想。”
“或许在你看来，这肯定非常荒谬，但这确实是我心底的想法。”
她俏颜上稍显黯然，显然，她的这种观点得不到同伴的认可。
不过，江芸的心性何其坚韧，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道。
“‘尘’的存在，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就算和邪祟勾结也无伤大雅，像是驭鬼术、万魂幡一类的法术自古有之。但近些年来，‘尘’的行动越来越猖狂无度，以至于开始残害同宗修士，将邪祟用在非常危险的场合。”
“所以，宫主召集了一批修士，也就是我们这些人，命令我们为了找到‘尘’的踪影，并将他们尽数消灭。”
“我们也被称作……净尘人。”
到这时，安乐总算明白了江芸这批人的来历，喃喃道：“太虚宫主……”
说起来，安乐还从没有见过那位太虚宫的宫主，就连关于他的事迹都极少听闻。
哪怕当时试炼弟子拜师时，宫主也没有出面。
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极为神秘。
若不是江芸此时提及，安乐根本不会把这件事和他联系在一起。
这等秘密，显然不是随便哪个修士就能得知的。
那么，江芸如此毫无保留的向安乐说明，目的……也已经一目了然了。
“安道友，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江芸目光灼灼的盯着安乐：“你的天资、心性，都堪称顶尖，正适合成为净尘人，净化太虚宫内部的尘埃。”
面对她的盛情邀请，安乐心中却是犹豫了。
这净尘人看似伟光正，可实际上，却未必如此。
如果把太虚宫主比作太虚宫的皇帝，那么净尘人就像是专属于皇帝的手下，是一把最锋利的利剑。
它既可以剿灭所谓的“尘”组织，也可以去执行其他任务。
全都在太虚宫主一念之间。
以安乐【天弃之人】的体质，加入其中，或许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另一方面，从鬼尊的事件开始，不管安乐愿不愿意，他都已经和“尘”有了一定的联系，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就仿佛有一颗定时炸弹隐藏在暗处，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引爆。
这感觉，很不好受！
江芸察觉到他的犹豫，忽然说道：“其实，在最初来到清寒分殿时，我是想要试探一下你的底细。”
安乐：“嗯？”
江芸拿出一枚晶莹的血晶，同时解释道：“因为我曾经受过顾山山长老的恩惠。”
安乐一眼认出，那就是师尊的精血。
而以顾山山的实力，除非是她特意赠予，没人能拿走她的血。
“在我向顾长老拜师时，却被她拒绝了。”
江芸的语气中有些不甘：“我就想见识一下，能被顾长老看上的你会有什么本事。”
“结果……果然出乎了我的意料。”
想到那天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形，江芸语气愈发幽怨：“你确实不是什么普通修士，和你那三个师兄师姐一样。”
安乐挑了挑眉：“竟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江芸叹息一声：“不过有件事，顾长老大概没有告诉你。”
“其实……她也是净尘人之一。”
安乐瞳孔微微缩紧。
这个信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不觉得江芸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很好理解，对于“尘”这样行事毫无顾忌的存在，太虚宫里肯定有很多人不喜，乃至于厌恶。
即便是化神长老中，或许都被迫站队。
以师尊的性格，加入净尘人，去消灭一部分“尘”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给了安乐充足的理由，他点头应道：“好，那我愿意成为净尘人。”
江芸握住了他的手：“欢迎你的加入。”
******
没过多久。
在江芸的讲解下，安乐知道了关于净尘人的许多情报。
包括其中的一些奖励、惩罚制度。
净尘人剿灭“尘”当然不是义务劳动，而是有相对丰厚的奖励。
由于它背后是太虚宫主，待遇相当不错。
还有一些探索、收集情报的任务，完成后也能得到报酬。
很多没有背景又天资卓越的修士，就是因为这点被吸纳进净尘人中。
像是林宁倩，就属于这一类修士。
也是一种避开世家、获取修仙资源的途径。
安乐倒是看出了更多的东西：“这位太虚宫主，所谋不小啊！”
“想要拉起一个属于自己的班底？”
“但是……好奇怪。”
安乐心情古怪。
宫主不应该是太虚宫的最强者吗？
整个太虚宫都应该是他的所有物，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悄悄摸摸的？
******
太虚宫的动作比安乐预想得还要快。
就在这天傍晚，一名化神长老就降临到了清寒分殿，全盘接管了此地的残局。
这位长老，恰好还是安乐的熟人——阳荣子。
在见到安乐时，阳荣子瞪大双目，长长的胡须一颤，惊声问道：“你金丹了？”
安乐见到他，也不免觉得有些亲切。
阳荣子虽然嘴硬，但是待太虚宫内的弟子的确爱护有加，是一名很好的师长。
比起某些道貌岸然之徒，好上太多太多。
安乐恭敬道：“侥幸有所突破！”
“还要多谢长老曾经的恩惠。”
听到这话，阳荣子只觉得一阵牙酸，上上下下打量着安乐，确认了那份金丹的气息没有作伪，心里嘟囔着。
“不应该……不应该啊！”
“怎么会这么快？”
阳荣子还记得，之前安乐不过筑基七层，还是在古虚玉鼎下强行提上来的，气息虚浮。
在他原本的预估中，安乐至少还要三年才能筑基圆满，五年才能成就金丹。
可眼下的事实却是，这才一个多月不见，安乐就已经金丹了？
而且，通体的气息凝实强悍，不像是初入金丹的人该有的实力。
简直好像完全没有瓶颈似的，破境如吃饭喝水。
阳荣子也不免想到了他之前对安乐“潜力有限”的评价，忍不住老脸一红。
饶是以他脸皮的厚度，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能选择性的遗忘过去的事情。
而在听完江芸对清寒分殿内情况的大致描述后，阳荣子深深的看了安乐一眼。
‘这小子，还真是每次都能做到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辛苦你们了。”
阳荣子正了正神色：“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我吧。”
“你们可以回归太虚宫了。”
在送别安乐等人之前，阳荣子又说道。
“安乐，稍等片刻，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关于你的师尊，顾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