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所有的璀璨都消散了,那颜色仿佛熄灭了般,辛德瑞拉那酒红色的眼睛与其重叠、取代,映入眼中。
辛德瑞拉握住厄文的手,关心道,“你还好吗?厄文。”
厄文呆滞地看着她,那些声音都消失了,脑海里的浑噩也荡然无存。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厄文想是对辛德瑞拉诉说,又好像在安慰自己,“我们得离开这。”
幻觉消失了,疼痛再度归来,厄文握持着短剑,咬牙坚持着,他得想办法带辛德瑞拉离开这,在这里多停留一分一秒,都只会令死神更加逼近。
厄文的步伐有些踉跄,电梯坠落的撞击中,一枚碎裂的铁片刺进了他的大腿里,鲜血淌了一地。
辛德瑞拉搀扶住了厄文,步伐一深一浅,在昏暗的走廊内缓慢前行。
“其实我没有姐姐。”
漫长的沉默里,辛德瑞拉突然开口道,她说着笑了起来,在这昏暗衰败的景象里,她的笑容抚慰人心。
“哦。”
见厄文的反应如此镇定,辛德瑞拉高声道,“只是‘哦’吗?”
她以为厄文会有些更激动的反应,大吼大叫总比这死气沉沉要好。
厄文目视着前方,爆炸影响了电力系统,走廊彻底黑了下来,他需要仔细辨认方向。
“我猜到你没有和我说真话,”厄文早就意识到了,“准确说你的嘴里就没有过真话。”
辛德瑞拉怔住了,她没想过厄文会这样说,“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厄文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它有些干扰自己的视线了,“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心,他便会很有耐心,并极具宽容,就像一位老猎人,静候着猎物的出现。”
目光垂落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明明自己是位作者,常年与文字打交道,可厄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女孩,好像自己所有的修饰与形容,都无法完美地诠释她的一切。
“所以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辛德瑞拉?”
厄文鬼使神差地问道,并不是询问她的目的地,也不是询问她到底想做什么,而是那来自本心的“愿望”。
辛德瑞拉沉默了下来,厄文没有去逼迫她,他只是需要有个人和自己聊聊,以保持清醒,聊什么都好。
短剑刺入门缝,厄文重击剑柄,硬生生地撬开了房门,这应该是某人的卧室,厄文翻箱倒柜,从橱柜里找出了一些医用品。
“辛德瑞拉,你之前不是很能叽叽喳喳的吗?”
四周太寂静了,厄文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处理伤口,“说些什么……就算是骗骗我也好。”
短剑割开裤子,厄文咬牙摸索着那刺入血肉里的碎片。
辛德瑞拉蹲在一边,厄文似乎识破了她的伪装,打乱了她的步伐,她显得有些迷茫,又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厄文又说道,“我们都很擅长骗人。”
聊到这些事,厄文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知道吗?越是善于骗人的家伙,越适合去写作。”
辛德瑞拉不明白,“为什么?”
“骗子是为了欺骗对方、让对方信以为真,会用心地编造出一个真实的、天衣无缝的故事……或者说谎言。”
厄文深呼吸,他拔出了碎片,剧痛让他一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缓了好一阵,他才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作者和骗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不,作者要比骗子更棒。
作者所创造的谎言是最扭曲的,读者明知道那是虚假的,可还是在作者精妙的欺诈与感性的描绘下,情不自禁地陷入那个虚拟的世界里,甚至觉得在这世界的某处,真的存在故事里所幻想的存在……
就像一场暗澹、迷离、如同泡沫般终将破碎的梦。”
美好又残忍。
“看啊,这何尝不是一种完美的欺诈呢?你明知道是谎言,却依旧奋不顾身。”
厄文包扎上伤口,感谢于早年间的求生经历,这种事对于厄文而言并不是件难事。
“作者的本质就是欺诈师,以虚假的幻想去哄骗他人。”
厄文抬头瞄了一眼辛德瑞拉,“你很擅长骗人,具备成为作者的天赋。”
“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我可以教你怎么写东西。”
辛德瑞拉没有应声,她缓缓靠向,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充满活力,总是气势逼人的女孩,在这一刻似乎真的累了。
她看了眼狼狈的厄文,想起这一路的荒唐,和厄文刚刚那奇怪的歪理……
“我想看看鲸鱼。”
蚊蝇般的声音在寂静里回荡,厄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从未见过鲸鱼。”
辛德瑞拉的声音高了几分,向着厄文诉说道。
“所以我想亲眼看看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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