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常苒一叹,用手摘下头上编的花冠,比划两下便扔到了身前的溪流中,瞧着随水流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冬去春来,不可追矣。”
“小姐还在伤心?”沐菊问着。
“没有。想明白了。摆在明面上之人,不算对手。高月盈不算可怕,或许当年没有动她,也是怕她一家独大,独揽专权。之前换了那些个奴仆,何知不是为了削弱高氏于府中权力。做的太大,反而招眼。她眼下的气势,可是比我足。所以才要打压。可爷也不想让我做大,否则一日不在府,不至于的。”
“小姐,昨晚是特意的,想试试王爷?”沐菊看着常苒神情。“看来,王爷叫小姐失望了。”
“哼。相互制衡而已,能有多爱我。同宫里一样,太后有皇后,皇上就扶起贵妃。亲生母子,尚且这般算计。我与王爷,何德何能,就能举案齐眉。若是我几招就斗倒了高氏,马上就会有另一名门之女进来于我相争。倒不如这高氏。得不得宠,不在对手,而在王爷。”
“小姐。可奴婢瞧着,王爷待您,极好。”沐菊也拿下头上的花冠,拿在手中。
“待高氏不好吗?入得王府,便掌家事。”常苒说着。
沐菊凝了凝眉。“王爷之前要小姐管家,小姐为何不应呢?”
“做好做错,都是错。管家三年猫狗都嫌。眼下要的是王爷,捆住了王爷,才是权力。管不管家有什么要紧。两个人旗鼓相当,谁也不高过谁,才公平。如果一方掌家,另一方一定多得疼惜。与其让王爷多留在她处,不如谁都别掌家事。我既然不掌,眼下我处于劣势,她也掌不了。我同王爷如这花冠,浮于水面罢了。可若是水植之花,长出根部,才能稳固。”
沐菊也把手中的花冠扔了出去。渐渐也被水流向远方。而后缓缓说道:“再去前洲之人回来了。什么都没查出来,小北一切都被抹平了。只知道王爷带人在前洲救得。具体如何救得,为何救都不知。”
常苒并未在说话,起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却是并未回去,天色还早。瞧着沐菊也到远处采着盛开的菊花,常苒心中苦闷,此处四下无人,便捡起了一个树枝拿在手中舞了起来。她从前的剑术便不好,便也不大喜欢练了。她知道沐菊早知她身份,毕竟身边这么多年,难免言语中出现纰漏。况且梦魇时指不定喊出些什么,想不知都难。身边之人若是都不可信,那便是举步维艰。
秦三出来时便注意到常苒脸色不佳。特意嘱咐了同在正门值守的人,王爷回来时,定要禀报。萧承言下朝之后,又去城防巡视了一番才回来。听到门房禀报,连马都没下,即刻骑着马便去寻找。废了两番周折,才在郊外看到瑞王府的马车。
秦三与芷兰在马车旁候着,秦三看到萧承言骑马而来,急忙喊道:“爷。”这一声让靠在马车边打瞌睡的芷兰都给惊醒了。
“嗯。”萧承言应了一声,便把马递给秦三。吸了口气,就朝着常苒走去,想走到常苒身边抱住她。
常苒拿着树枝左右划着地,听着悄悄靠近的脚步声,低沉有力,踩在满地的枯树枝上十分平稳,不是芷兰的,秦三也没那么大胆子。斜眼一看,沐菊在略远的地方采着菊花。便当做没注意一般,继续用树枝划着地面说着:“若想要采花,可也要小心花的毒刺。”说完感觉身后脚步未停。拿着手中的树枝,在地面划了一下,带起些许枯黄叶子,回身便刺了过去。那枯黄枝叶正好从空中向下落着。零零落落的让人的视线看得没有那么分明。
萧承言一惊,手中的剑下意识的挡了一下树枝。整个身子微微向后倾了一下,剑也微微出鞘。把树枝按了下去稍许。
常苒回头发现是萧承言,马上向侧边丢了树枝,提起裙摆跑前两步过来,急忙问道:“爷,怎么是您呀。没碰到您吧。”
萧承言却是同时拉起常苒的手,左右看看。“没伤到筋骨吧。”
常苒看着萧承言紧张模样,忍不住笑了。“没有。”
萧承言拉紧常苒的手,“手怎么这么凉,不多穿点呢。”
“妾身不冷。”常苒温柔的回道。另一个手也挽上萧承言的手臂。看着地面,眼睛直转着说道:“王爷,我刚刚......那树枝......”常苒小声的说着。
萧承言在同时,亲吻了一下牵着常苒的手,说道:“苒儿,昨日我......我留宿,留宿......”
常苒话没说完,便听到了萧承言也说着。急忙接道:“我知道了。我们不提她了,好不好。”
“好。”萧承言急忙答道。
轻轻抚摸一下常苒额前的碎发,柔声说道:“快入秋了,日后出门还是要多穿点,再不济也要带件披风了。可别冻坏了。”
“好。承言......”
“嗯?”
“你真好。”常苒笑着说道。心中清楚,萧承言是特意来寻自己,来安慰自己小情绪的。可这小情绪也是他造成的。心知却是依旧不能说。眼下已经要做瑞王妃了。四处跳转阵营,便是大忌。已经选择不了了。从嫁入瑞王府的一刻,就已经不能选择了。
而后萧承言与常苒,十指相扣,走在已经泛黄的草坪上。常苒没提刚才树枝的事,萧承言也不在提昨晚留宿禧仪院的事。一切心照不宣。两个人都知道,嫁入瑞王府,并不是常苒一人之事。自身宠辱完全同常家息息相关,同方才刚进到宫中的贵人息息相关。一人生则全生,一人获罪满门牵连。常苒能是瑞王的瑞王妃,却不会是萧承言的唯一。常苒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两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常苒从不曾奢望,萧承言的爱。能够相敬如宾,辅助家里,平安度日,尽了该尽的常家嫡女责任。便罢了。那些情爱终究都是奢望,该清醒了。迷醉了几日够了。这一夜,便是再次一盆凉水,泼醒了常苒。萧承言一夜都等不了,日后的日日夜夜,终归是琉璃易碎。萧承言是瑞王,永远不是尚战了。正如常芜死了,只有容不得犯错的常苒。
可萧承言却是很想常苒把整颗心,都放在自己身上。既想要常苒的爱,又不想丢了手中的权。虽是喜欢常苒,爱慕常苒。但是仍然需要高家为助力,不光是高家,日后还有另一位侧妃和其他人。他还有他想走的路,他没有实现的野心。已经阻挡不了了。
两个人在这条路上,注定是要不同路的。
沐菊拿着手中菊花,远远看着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