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冷宫里还是阴冷无比。除了石阶上的苔藓和薄墙上的枯藤再也无法看到一丝生机。
苏意婉虽然已经轮为了阶下囚,可还是妄想恢复以往的风光。她头上簪着一支半旧不新的凤钗,在秦怀远的劝解之下仍旧对着秦怀宿骂个不停:“谋害先帝残害太子,丧尽天良天打雷劈,你不怕报应吗?!像你这样歹毒之人,克母弑父,注定你孤寂一生!”
秦怀宿对她的话毫无波澜,只紧紧盯着姜长宁的反应,害怕她露出厌恶的神色,也怕她露出惧怕的表情。
但姜长宁只是握紧了秦怀宿的手,她听着苏意婉的咒骂无名火起,更听不得她说秦怀宿孤寂一生。绷着一张脸对着苏意婉怒目而视:“苏夫人莫不是在说自己?心思歹毒恶事做尽,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在这后宫之中沾了多少人命,桩桩件件,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有一丝悔过?那么多条冤魂你可想过该如何赎罪,哪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旁人!”
“悔过?”苏意婉仰天长笑,停下来的时候眼中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我悔怎么不悔!当初给那贱人下毒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个小畜生一并毒死,斩草除根!”
“母后!”秦怀远又急又怒,他只以为秦怀宿是因为儿时的苛责和薄待才怀恨在心,哪里又会想到苏意婉的身上还背了条人命。
“你为何——为何——”
在冷宫之中并不好过,除了日子清苦还要忍受苏意婉的尖酸刻薄。一向风光霁月的前朝太子也憔悴了许多。他无法理解苏意婉的行为,雪昭仪身份卑贱,自己身为太子更是晋安帝的嫡子,他们母子二人身份低微又能构成什么威胁。
“要怪就怪那贱人自己,竟敢趁着本宫不在勾引你父皇!”苏意婉咬牙切齿。自己对贵妃众人千防万防,没想到岔子竟然会出在最为信任的人身上。
雪娘事后竟还想着隐瞒,拿等别人发现的时候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成型。哪怕她跪在雪地里磕头,苏意婉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冻的人事不知的雪娘被抬了下去,腹中的孩子竟然也顽强的存活下来。
可这件事终归被后宫的所用人知晓,一时间苏意婉成了笑柄。贵妃更在请安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让雪娘好好感谢皇后,在她的庇护下定能顺利生下小皇子。
苏意婉尖利的指甲几乎把手下的锦缎抠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得不挤出几丝笑意。
也算雪娘福大命大,竟真的顺利诞下了小皇子。
苏意婉心高气傲,这件事算是成了她一生之耻。所以雪娘不得不死。
“雪昭仪死了,母后为什么又要杀阿宿。”秦怀远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个让他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
在他的眼中,母后慈爱,父皇英武。幼弟虽然顽劣却一直对他这个兄长尊敬有加。可在一次偶然听到了苏意婉和那暗卫之间的谈话之后,他才惊觉看似和睦的家人早已心思各异,甚至苏意婉和秦怀宿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我杀他自然有我的道理,远儿你性子良善又哪里会明白其中关窍。”苏意婉稍稍冷静了些,她用手指理了理发上的凤钗叹了口气:“你可知你父皇为何对秦怀宿另眼相待?”
这个问题让秦怀远有些难以启齿,他略带羞愧的看了秦怀宿一眼,沉默不语。
他身为太子哪里会真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晋安帝看似给了秦怀宿无限宠溺,同时也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心怀剖测的臣子,前朝的逆贼旧部还有邻国的虎视眈眈。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太子名存实亡不堪重用,对他们来讲自然也少了许多威胁。
而秦怀宿身为王爷遇到的危险比他这个稳居东宫的太子多太多了。
秦怀远说不出口,苏意婉也没有强迫。她看着面色冷凝的秦怀宿自顾自的说道:“你父皇为了保全你一开始确实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心已经偏了。”苏意婉的自嘲的笑笑:“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竟然已经开始慢慢放手让秦怀宿学着处理政务。我有心提醒一二却被他训斥,不仅如此竟然还警告我不许再对秦怀宿出手。若真让这个小畜生爬上去,那远儿你就真的再无立足之地了。”
迎着苏意婉殷殷的目光,秦怀远脚步虚浮的退后了两步。
所以这一切竟都是因为他吗?父皇如此,母后也是如此。难道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百无一用?
小时候牵在手中的弟弟已经渐渐远去。
秦怀远捂着脸表情比哭还难看,他看着秦怀宿眼神哀痛:“阿宿,这么久你可有一日唤我的时候是真心的?”
秦怀宿紧绷嘴角,沉默半晌看着秦怀远腰间的一块成色普通的兔子玉佩冷冷说出了两个字:“从未。”
……
“远儿你同他说那么多作甚,小贱种,要杀要剐直接动手便是。”看到秦怀远如此,苏意婉简直要发疯。
秦怀宿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远儿。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可秦怀宿却只是轻笑了一下:“苏大人勾结前朝余孽已经就地处决,苏家一百二十一人再无活口。”秦怀宿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朕不会杀你,朕会让你好好活着,让你看看苏家费尽心思想得到的江山怎样毁在朕的手中。”
“小贱种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苏意婉彻底发狂,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之下一口鲜血直接呕了出来。
秦怀宿无视苏意婉癫狂的样子,牵着姜长宁的手径直离开了冷宫。
苏意婉这辈子只能呆在那一方天地,带着悔恨直至成为一副枯骨。
“刚才可是吓到了?”
姜长宁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上一世死在姜络手中,从不敢想象秦怀宿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