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也被他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这是多讨厌商鞅和韩非子啊。
不,应该说是多讨厌晋法派啊。
但此时他反而有些明白,陈景恪为什么会那么鄙视权贵士族,又为什么会给徐山鹰几人说什么军民鱼水情了。
原来根子在这里。
不过他还是劝道:“商鞅和韩非子皆法家先贤,不可对其无礼,尤其是不要再外人面前如此不敬。”
陈景恪随口道:“嗨,我又不傻,也就在您面前说上几句,在外人面前我能把他俩吹上天。”
李世民啼笑皆非,这越说越没溜了。他也知道陈景恪的这个毛病,兴头上来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之所以没有帮着纠正,就是怕陈景恪突然变得心机深沉起来,性格上有缺陷反而便于控制。
当然了,前提不能是那种原则性的缺陷,否则他可不敢把女儿嫁出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傻。既然你不喜晋法派苛待百姓,那就是支持管子的富国强民说了?”
陈景恪说道:“对,管子家道中落是吃过苦的,他知道百姓的疾苦,理解百姓的诉求,在施政时会考虑百姓的感受。”
“但他也不是一味的同情百姓,出身权贵之家,后来又担任国相,让他有足够宽阔的视野来看待整个国家,知道国家的诉求。”
“然后两相结合取其中,寻找国与民之间的平衡点,达到两者兼顾的目的。”
“他的思想是真正从实践中得来,是切实可行的,也是长久之道。”
李世民情不自禁的点头,他的经历在某些地方和管仲有些相似。虽然李家没有家道中落,但他也是吃过苦的。
小时候父亲李渊在外为官,他跟着母亲在老家种地。是亲自种地,不是监督佃户种。
当时全国都缺人口,朝廷隔几年就搞一次人口清查,又搞均田制给百姓分田,就算是李家这样的权贵也缺佃户。
李渊挣来的地没人种,荒了又太可惜,他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弟几个亲自耕种。
史书上就有李世民小时候耕田,还去地里捡麦子的记录。
作为大户还要小心乱兵和土匪的劫掠,李家就遭过不止一次匪祸,直到二十一世纪武功县还留有他小时候避难的山洞。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李渊把他们接到身边才算结束。
所以说,李世民虽然出身关陇权贵之家,但小时候是真吃过苦的。他很了解底层的生活,知道百姓需要什么。
这段经历影响了他一生,也直接影响着他当皇帝后对待百姓的政策。
所以,他在某些方面确实能和管仲形成共鸣,听陈景恪夸管仲就像是在夸他自己一样。
陈景恪并不知道李世民在想什么,正在兴头上的他自顾自的道:
“商鞅和韩非子不一样,他们生而富贵根本就不知道百姓在想什么。或者知道,但高贵的他们不屑于去考虑普通人的感受。”
“他们单纯的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提出了种种想当然的思想,设置了许多苛刻的法令。”
“短时间来看他们的思想和法令确实很管用,秦国在他们的思想指导下快速崛起最终一统华夏再造神州。”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人不是牲畜,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有共同敌人的时候,可以把矛盾向外转移,百姓为了安全考虑不得不忍受这种压榨剥削。”
“当外敌被消灭失去转移矛盾的方向,再和以前那样压榨百姓,其结果就是大泽乡一声呐喊,天下云集响应,秦二世而亡。”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道:“大家都在说秦因暴政而亡,但你的解释确实很新颖,听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陈景恪得意的道:“那是,当初在网……家族的时候,秦代灭亡始终是重点讨论的话题之一。”
“大家从各个角度进行全方位分析,总结出了许多经验教训,还有人设想如果回到秦朝该如何化解这些问题。”
“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秦法苛刻脱离人性,都是它灭亡的主要因素之一。”
李世民顿时就来了兴趣,道:“哦,你们还进行过此类推演?来和我说说。”
陈景恪有些为难的道:“此事千头万绪一时间很难说清楚,不如回去我整理一下思路,把讨论结果写出来给您看如何?”
这正中李世民下怀,他哪会不同意,道:“好,尽快把书写出来,我看看你们家族是如何看待秦亡之事的。”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意外之喜,都说以史为鉴,可不同的人从历史中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
通过陈景恪可以看出,‘陈氏一族’对历史的发掘和解读,是超过了所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