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谢昳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面颊绯红滚烫,她按下车窗,借车速带起的风降降温。
便在那风刚刚起了作用的时候,林景铄忽然侧过身,揉着眉心一脸纠结:“sunny,五年前,在威尼斯海滩上,让你哭了一整夜的那个人,你的初恋,是他吧?
择优的ceo,江泽予。”
谢昳闻言一愣,方才降温的侧脸又升腾起红晕,好在妆足够厚。
“……为什么这么说?”
林景铄摊手:“……男人的直觉。”
谢昳看着他,发现那双桃花眼里只有纠结没有疑问,她由是判断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已经笃定。
再否认只会更加欲盖弥彰,谢昳把车窗再度按下几分,声音很低:“……是。”
他是她的初恋,至今还牢牢在她心里住着的初恋。
林景铄倒吸了口气,只觉得这世界有些荒诞,但这荒诞里又透露出些合理来:“难怪……我当时就在想,是什么人物才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他痛哭一整夜,如果是江泽予的话,那倒是情有可原了。”
这次倒是没有用错成语。
五年前他去la出差,在酒店赶杂志最新一期稿子的时候没有一点思路,于是便穿着条沙滩裤跑去了酒店附近的威尼斯沙滩,想要找找灵感。
这期时尚主题是,初恋。
他目的十分明确,所以在那沙滩上自然便搜寻着特别的素材……两分钟后,海岸边一颗高高的椰子树底下,光着脚坐着的亚洲女孩儿入了他的眼。
年轻漂亮不说,那满脸的泪水以及哭晕的妆让他内心无比激动,这女孩子肯定有故事,这不就是天降素材?
林景铄当即毫不犹豫走过去搭话,装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表面训斥,实则是为了套故事。
谁知道那女孩子口风紧得很,聊了大半个小时,他除了知道她是情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套出来。
彼时他讪讪地起身要走,可见她哭得实在是伤心,于是没忍住劝了句:“抛弃你的人,你还想着他干嘛?
有这功夫哭,不如换个男朋友哦。”
女孩子忽然就抬了头,带些傲气的眸子看了他几秒钟,笑着抹了把眼睛:“……我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林景铄噎了一下,摊手:“那就更没道理哭了啊?”
女孩儿眼睛红红的,散着头发显得有些狼狈,但说话的时候气质却沉静:“中国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这是……两败俱伤。”
林景铄听罢云里雾里地挑眉,复又坐到她身边:“我大概明白了。
但你们中国人的想法实在是奇怪,既然两边都伤了,那又为什么要打这一架呢?
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啊。”
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晶莹泪珠:“感情上是两败俱伤,但别的不是啊,没有我,他只会过得更好。”
见他没听懂,她给他出了个选择题:“选项一,一世艰难路途险阻,空有才智却无的放矢,或许一辈子都永远没法出头。
虽然感情上算顺遂,但你女朋友的家里根本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选项二,虽然感情不顺,但这社会对你没了桎梏,大可放手一搏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财富还有地位。”
她平静地说完,转过来问他:“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林景铄彼时还是个浪荡公子,自个儿都没有弄明白relationship和dating的区别,对于男女朋友这个概念相当模糊。
他于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kenzot恤,还有那条看着邋遢实则很昂贵的沙滩裤,毫不犹豫又诚恳地做出了选择:“第二个。
要是没有钱,我可能会死。”
女孩子听完笑了,一边笑一边哭,喃喃重复:“……是吧,你看是个人都会这么选,我就说,我没有做错吧……”
……
回忆至此,林景铄“啧啧”了两声,桃花眼一眯,朝谢昳摊手:“sunny你这回可欠我个大人情啊,刚刚江总看我的眼神,实在是不友好。”
谢昳笑得勉强,只叮嘱了一句:“max,这件事还希望你能保密,毕竟我和江泽予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不过是不足一提的陈年往事。”
林景铄闻言点头,手指头在后座的真皮扶手上敲了敲。
他回想了一下江泽予刚刚的眼神,心里有了些判断,于是忽然出声:“sunny啊,我觉得你犯了个很严重的逻辑错误。”
谢昳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什么?”
林景铄转过身看她,戏谑桃花眼里难得诚恳:“sunny,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家境富裕生活奢侈。
还有,我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交过的女朋友到现在少说七八十个,还不算那些约过几次会没有结果的。”
“但是你的初恋情人,他和我,有着完全不同的background。”
谢昳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等他的下文。
“所以……”,林景铄眨眨眼睛切入主题,“所以五年前你给过我两个选项问我怎么选,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你的选项里涉及到金钱观和感情观,我和他都不一定相同,那么我的选择当然和他也不会相同。”
“你用我的想法,或者用旁人的想法来印证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实在是很不明智……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问他。”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心里却明白,刚刚江泽予的那个复杂又疼痛的眼神告诉他,sunny多半是错了。
谢昳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车子经过短暂堵车后,拐进旁边一条空旷些的马路,加速的同时窗外的风猛地刮进来。
她在那一瞬间头皮发麻,五年来坚信的东西,忽然有了一点动摇,那动摇让她的心脏疼痛得快要爆炸,所有的坚持和付出都好像忽然就没有了意义。
谢昳只觉得耳膜疼痛,耳鸣声盖过了周遭一切,于是直到车子开到她家公寓楼下,她都没有再说话。
甚至上楼的时候,腿都软得不像话。
电梯很快到了十九楼,她从包包里翻出公寓钥匙、抖着手去开门,可那钥匙怼了好几遍都怼不进钥匙孔里。
谢昳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托住右手腕,这才顺利开了门。
她开门进去,瞬间犹如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