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行动总是不那么及时。

眼看着要砸到周老爷子身上了，一只骨节有力的手挡了过去，准确无误地抓住皮球。

一群小朋友跑过来，手足无措：“对……对不起。”

一双双怯怯的眼睛，生怕做错了事被骂。

贺辞蹲下来，揉了揉最前面那个把皮球踢飞的小朋友的头，把皮球还给他：“以后在人多的地方要小心一点，去玩儿吧。”

“谢谢叔叔。”小朋友开心地接过皮球，道了谢，又跟周老爷子鞠了个躬：“爷爷对不起。”

“没事没事，去玩儿吧。”周老爷子心情极好，乐呵呵地说。

贺辞站起来，牵着左枳昕往前走。

周老爷子喊住他：“小辞，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贺辞不愿意跟周老爷子有任何的接触，对左枳昕说：“走吧。”

左枳昕知道他心里有疙瘩，一直在躲避周家的事情，但如今已经遇到周老爷子了，一直这么憋在心里头也不是个事儿。

吃饭的时候，左枳昕有些心不在焉，贺辞问她：“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不是。”左枳昕摇摇头，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贺辞：“贺辞，你可以听我说一说吗？”

贺辞知道她要说周家，纵然心里有些抵触，但他能做到的，就不会拒绝左枳昕的请求，于是也放下筷子，认真地说：“你说，我听。”

“我不是要劝你和周老爷子和解。”左枳昕先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是站在贺辞这边的，继续又道：“周家上代的事情太惨烈了，对你，对外婆，都产生了很大的打击。外婆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你，贺辞，我觉得你把自己封闭太死了。”

“你拒绝周家的一切，别说看见周家的人，你连周家都听不得。”太过偏执就是病，左枳昕担心这一点。

“你有心理阴影，你需要走出来，贺辞。”左枳昕握住贺辞放在桌面的手：“如果你不愿意跟周老爷子谈，你可不可以尝试着跟我说一说？”

亲眼见证父母的惨死，让贺辞过早地成长起来，他把那惨痛的回忆封闭起来，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碰，久而久之，成了心病。

他活的很累，需要一个可以释放的口子。

贺辞沉默。

左枳昕知道这事不能着急，于是道：“没关系，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昕昕。”贺辞抓住左枳昕抽回去的手。

他一直低着头，左枳昕没瞧清楚他眼中的情绪。只是这一抬眸，左枳昕发现他的眼睛红了。

小店的生意很好，人很多，左枳昕他们坐在角落的隔间，倒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周家，周老爷子对我来说就是噩梦。”贺辞低声道：“父母死之前的记忆我都没了，我回想我的小时候，就只有父母惨死的画面。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周老爷子，我恨他。”

他说的咬牙切齿，目中是狰狞的，他说：“我甚至曾想过杀了他，是不是很可怕？”

“没有。”左枳昕摇摇头，更加抓紧了贺辞的手，给他力量。

“外婆知道我恨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外婆也恨他，但我知道，外婆也爱他。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外婆夹在死去的女儿和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丈夫中间，她最难受，可她从来不说，我也就当她不会难过。

“后来我去了但涑，见到太多生离死别，我才知道，外婆有多难过。”

“外婆和他是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一路走来，感情很深，如果不是母亲的事情，他们的这一生会很美满。可外婆带我离开，就是二十多年的生离。”

“对周老爷子的恨，对父母惨死的痛，对外婆的愧疚，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曾一度把我缠得喘不上气来。那段时间，我以为我要死了。”

“不说了。”左枳昕坐到贺辞的身边，抱住他，眼睛也湿润了。她想让贺辞跟她倾诉，但是贺辞这么痛苦，她又心疼，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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