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我实是迫不及待,只怕不能一日千里,我很想你,等我回去。’
林照看着手里的信,眼睛只停留在最后一句,眨了眨眼睛,倘若说起和薛道相处过后最深刻的印象,便是这人极厚的脸皮了。
诉说想念有一百种比喻,他却永远都这么直白。
小寒正在她身后擦书架子,探头看了一眼,扑哧一笑,小丫头的脸上登时泛起酡红来,林照慌忙合了信,忘了小寒现如今已经识字了。
“这人还真是不害臊。”林照说。
小寒却不以为然,一边擦着书架子一边说道:“夫人这话就错了,想念便说想念,不比什么花言巧语都诚心的多,少爷是个实在人呢。”
林照轻笑:“顶数你这张嘴会说。”
小寒也嘻嘻一笑,心里也跟着高兴:“如此说来,少爷很快就要回来了。”这样想着,擦架子的动作也快了些,“奴还没见过少爷呢。”
可巧芒种从院子外回来,手里端着盘糕点,闻听小寒的话,也有些惊喜的说道:“大少爷要回来了?”
小寒应声:“平怜刚把少爷的信送来呢。”
说起薛道的信,芒种这才说道:“夫人,那个来送信的,您还记得吗?”
林照抬头,了然问道:“今日还是那人送的?”
芒种小心的点头。
林照放下毛笔,晃悠两下手腕,看来太子那边还在盯着薛道和自己,正在思忖着,春分跑了进来,因着剧烈活动,浑身是汗,却不住的笑:“夫人,后厨那头吵起来了,管灶的康妈子拿着个漏勺,给空色堂的小厮打出血了。”
小寒眼睛一亮,登时来了兴趣,连忙问起缘由。
春分回忆道:“奴去看了一会儿热闹,不过那时候曹管事的来了,人也就散了,我问了四少爷的小厮三庆,说是为了一个猪肘子,康妈子非说是空色堂的人拿走的,那小厮驳了她几句,说连姨娘怀着孕,因着孕吐,什么荤腥都见不得,怎么会偷那么油腻的猪肘子,康妈子便说那就是下人偷的,两方这就吵起来了,曹管事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好了。”
“这点儿小事都能吵起来。”芒种侧目道,“这个康妈子不是个寡妇吗?早年是跟着老夫人的,后来被派到灶上的。”
芒种这么一解释,屋里的几个人便都明白了,康妈子是老夫人从前在娘家带过来的陪嫁,自然看不惯如今管府上事宜的连姨娘,甭管这猪肘子哪儿去了,都赖在空色堂的头上了。
“我刚才去拿酥饼的时候,和后厨的喜子说了会儿话,喜子说,康妈子膝下就一个儿子,前些年还病死了,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老夫人心疼她,派了她后厨的活,这可是肥差,都羡慕死了。”芒种又道,“一开始,后厨的采买也都是康妈子管着,后来连姨娘管家了,又来了个陈妈子,这后厨采买的活就换了人,陈妈子巴结着连姨娘,花钱的时候也丁是丁卯是卯的,得罪了不少人,偏偏谁也不敢说,既然是老爷让连姨娘管家,康妈子也不敢和老夫人告状,两人一天到晚的在后厨掐架,闹得鸡犬不宁。”
“如今连姨娘有孕,无瑕管家。”小寒接茬道,“这府上可乱套了,我前儿去南院,那些小丫头编排起主子来,说出的事比戏文还热闹呢。”
“说什么了?”春分随口问。
小寒拧了拧抹布:“说大少爷……”
刚开了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住了嘴。
芒种和春分对视一眼,也不说话。
林照饶有兴趣的看过来,手里转着那个狼毫笔:“说什么了?”
小寒讪笑道:“没什么,不过都是些闲言碎语,这些丫头们凑在一起嘴里也没个正经,夫人不听也没什么的。”
说完,见林照盯着自己,迟疑了片刻,小寒才说道:“那些丫头们都是这府上的家生子,知道得多,说大少爷的手里有一副丹青图,图上是个女子,都藏了好些年了。”
“这算什么事啊。”春分打哈哈道,“咱们夫人的手里也有不少藏画。”
当然,若是这么不重要的事情,小寒也不会和林照说了,于是那人又道:“只是那几个丫头说,说……图上的女子曾经是少爷的心仪之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一直没有去提亲,不过她们也没见过那画,不知道画上的女子长什么样子,单见少爷异常珍惜,所以才这么说的。”
林照听完,淡淡的应了一下。
“这画在哪儿?”
小寒道:“这奴就不知道了。”
芒种在旁道:“少爷的东西还在铃兰阁,还没搬过来呢,或许那画就在里面,左右少爷快回来了,夫人也得将少爷的东西挪过来了,不妨瞧一瞧。”
“既然猜测是心仪之人,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林照这话说的坦然,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薛道身为男子,出身显赫,自身又足够出众,年少时偶遇红颜,至今忧思难忘也是情理之中。
春分见状,瞪了小寒一眼,那人心虚的低下头。
芒种连忙转移了话题,说起傅寄春的事,称这人自上次备受打击,被关在房里甚少吃喝,短短一月消瘦的不成样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了。
“自作孽不可活。”春分不屑道,“她做出这样难以启齿的下流事,要不是顾忌着鲁王世子的面子,早就应该打死了,还留着她做什么,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那些粮食也不是白来的,喂狗都不给她吃。”
林照却不这样想,不论傅寄春如何,单为着赵敬这一层,也要等到薛道回来再行处置,换言之,傅寄春必须活到薛道回来。
这条人命,不能出在自己的府上。
林照盯着手里的狼毫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芒种叮嘱道:“你去告诉平怜和平溪,等少爷回来的这段时间,让他们两个不要住在桦林的耳房里,就先住在思阁,盯住了傅寄春。”
芒种点头,起身出去,和回来的秋分擦肩而过,后者小跑进来,说话间有些古怪:“夫人,老夫人让您去蘅芜院一趟。”
林照起身随她出去,问起事由,秋分这才道:“这不是圣人去年赏了老爷一所和咱们府上比邻的宅子嘛,老爷年初凿墙,将其扩进了西院,和秋水居用月门连着,如今要重新修缮,也要买新人放进去,这不许二管事将人从牙所买来了,男女老少不下三十个,连姨娘有着身子不便管理,便请示老夫人,老夫人这才让您过去呢。”
林照微微蹙眉,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