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与虚空裂纹同时在消融。
林秀木视线一动,与魏凉对视的霎那,眸中忽然泛起一缕活气。
这一霎那,林秀木忽然有种错觉——眼前的男人好像是救世的神祗,只要他愿低头看一眼,垂怜一二,便能救世人于水火。
灰色的死气迅速褪|去,林秀木眸中重现生机。
他伸出一只手,摁在了冰霜与黑色裂纹的交界处!此刻,逃生出口,已只剩下拳头大小了。
旋即,只见林秀木的身体像藤蔓一般,不断抽长,绿芒稍纵即逝,他竟是化成一根细藤,掠出了黑纹的包围。
“啵。”
空间裂隙连成了一片,静静地躺在洋底,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过一幕凶险。
“多谢。”林秀木的声音好像带着锈。
他从上方寻下来时,看清了蓬莱覆灭的景象,也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过程,心神失守,在所难免。
亲眼见证家园覆灭,族人尽数死去,种种无力绝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再加上,他掌中那半片袍角。
魏凉和林啾都知道,林秀木是追着眉双过来的。此刻他独坐在深渊裂隙旁边发愣,手中还抓着半片衣裳,发生了什么事,自不必说。
果然,林秀木低低叹道:“吾无能,竟让道侣误会至此,宁愿死亦不愿见吾——叫二位见笑了。吾,是真的无法想象,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追得急,并不知道被眉双驱御的那具尸身和林啾长得一模一样。
他只以为事情很简单——自己的道侣没有死在那场灾难中,她见到他拼尽全力救下浅如玉的性命,便误会了他与浅如玉的关系,是以对浅如玉下手。
浅如玉用通灵术传讯并不像林啾的量子莲这么方便,这几日里,与林秀木只简单地交换了信息——位置,大致情况。
直到此刻,林秀木仍不知道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错综复杂的内幕。
“确定是她吗?”魏凉问道。
“不错,进入此地之前,吾曾有一次险些追上了她。”林秀木眸色复杂,“仿佛昨日还与她携手观花,心中着实是复杂难言……她既能活下来,为何见了面,却又想不开?吾真的,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
林啾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思忖片刻,迟疑地问道:“我记得数日前与你传讯时,你曾说过这片区域寻人不易。那也就是说,当时你已经把她跟丢了。”
“是的,”林秀木道,“直到今日,才觅到一些破碎气息,追至此处,然而她已陷了进去。”
他捧起手中破碎的半片衣角,长长叹息,“吾只……强留下了这个。这上面,有她的气息……”
他单手掩面,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吾……回去之后,定会好生与她说,想来误会是日积月累,点滴积蓄起来的,吾会从最细|微之处开始留心,不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便,最终无法阻止蓬莱之祸,至少希望可以夫妇同心。”
林啾正想开口,揽在肩膀上的大手忽然轻轻摁了摁她。
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魏凉的意思。
在暗境时,林秀木曾暗中出手,卷起柳清音替浅如玉挡了一剑,这足以证明他根本不是什么端方君子,而是一个极度护短的人。而这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万剑归宗门人的半点踪迹,显然是林秀木在中间做了手脚,不让旁人追上眉双。
蓬莱的人和事,只有他能处理,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若是引起了他的紧张戒备,此人非但不再是助力,反倒会变成极大的阻碍。
这样的人,不能说他不好——对自己的家园和族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拼上性命,在外人面前亦会无条件地庇护,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作为家人或者族人,若是遇上了这样的大家长和领袖,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林啾定定神,劝道:“你也不必想太多,此时此地,蓬莱已覆灭了许多年,这中间究竟发生过多少事,我们是无法猜测出来的。眉双既然死也不愿见你,那必定有她的道理,你与其为这些尚未发生的事而伤神,倒不如努力寻找脱困之法,回到现世,阻止这一切发生。”
林秀木蓦地抬头看她:“此言甚是!是吾狭隘了!实不该在此自暴自弃。”
“你想通了就好,”林啾欣慰地点点头,貌似不经意地叹息着问了一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吗?”81??.??m
林秀木摇头:“她远远看见我,便跳下去了……其实吾真的没有要怪责她的意思,她又何必……吾已全速赶到她的身边,遗憾只抓住了一片衣裳。”
果然。
林啾不动声色,看了看魏凉。
只见这个狡猾的家伙依旧摆出标志性的面无表情,连演戏的功夫都省了。
她心中已有了判断——林秀木追到破碎归墟,跟丢了,再寻到人之时,她恰好跳进了虚空裂隙,只捞到衣角。这分明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典型套路。
很显然,眉双来到此地隐匿了踪迹之后,弄了个傀儡,穿上她的衣裳,就等着林秀木寻过来时请他看场好戏。
林秀木穿行在废墟之中时,目睹了家国覆灭,心神震荡失守,轻易就被骗过了。他在这黯然神伤,眉双却早已不知遁到哪里去了。
林啾心中很是为林秀木不值,恨不得立时把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揪出来扔在林秀木面前。
魏凉忽然弯了弯唇角,平平静静地吐出一句话:“这底下便是地之垠的边界,虚空破碎蔓延不到那里。掉下去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出来拼一拼。”
林秀木陡然抬头,桃花眼圆睁:“你,你的意思是,吾还可以,为眉双收尸?”
林啾心中一动,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迟疑地说道:“要穿过这一段破碎区域,恐怕绝非易事……”
林秀木思忖片刻,重重皱起了眉,摇头道:“太冒险了。收尸而已,不值得。”
魏凉淡淡一哂,道:“随我来。”
林秀木和林啾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见魏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二人不由得都有些惊奇。
只见魏凉很随意地从虚空裂纹中间穿过,他很体贴地用冰霜覆住了那些蠢动的黑纹,防着林啾和林秀木不慎撞上去。
跟在他身后,只觉无限心安。
林秀木的眼神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虽然貌似温吞守礼,但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强势的大家长。他这是第一次被旁人的羽翼庇护,心甘情愿地追随旁人的脚步。这种感觉,令他有些抗拒,又觉得新奇吸引。
很快,魏凉便带着他们从破碎的巨球边缘绕了出去。
不错,一个球,总是有边界的。
林啾:“……”
林秀木:“……”
破碎虚空的边界已深入大洋底部。在漩涡巨力下,海底的生物和软土层已被刮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无比坚硬嶙峋的石山。
魏凉负手向前行,面前的坚石飞速凝成了冰,然后融化破碎,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在海底穿行一段,忽然感到阵阵腥风迎风扑来,闻之欲呕。
眼前渐渐开始出现那纯黑的虚空裂痕,爬在石山内部,像是蜿蜒的蛛丝,越聚越密,这些密聚的虚空裂痕爬行到某一处时,戛然而止。
顺着裂纹尾端望去,只见血海露出一角,仿佛管中窥豹。
林啾心中一跳。
她知道,这血海,便是‘地之垠’的边界。
血海被圈在嶙峋黑石中间,仿佛一汪不大不小的血池,池上飘浮着破碎的衣料,看起来还很新鲜,木屑碎料浮浮沉沉,一望便是不久之前切碎的。
林秀木的脸色,渐渐凝重。
他本就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自然猜到了真相——眉双根本没有死,而是金蝉脱壳了。
正要开口时,神识忽然再一次感应到了祭渊的尖叫。
“梅娘!梅娘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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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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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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