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东海上,微风带着大海的味道拂过发梢。
“我们真要去破碎归墟吗?”林啾心中忐忑不已,攥住魏凉衣袖的小手紧了又紧。
“为何不去。”魏凉神色慵懒,是男人魇足之后最性|感的模样。
“可是,这一去,不是要和‘他’撞上吗?”
魏凉长袖一荡,反倒加快了几分行进速度:“不知道他在那里,便是‘撞上’。既然知道了,那就是……狙击。”
林啾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要狙击一个极有可能比他更强大,而且一见面就会将他吞噬的……他自己?!这怎么打?!林啾思来想去,都觉得魏凉根本没有半点胜算。实力相同,见面就死……这怎么打?
等等。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
昨日分明已经发现林秀木想要绕回破碎归墟去寻找眉双,魏凉却毫不在意,所以……他是不是早就猜到那个人会去破碎归墟?所以他才故意将她带到树屋中风|流一夜,然后再从后方去突袭那个人?
早在昨日,他便已经计划好了!
可是,怎么打?
“我知道他的弱点,他却对我一无所知。”魏凉唇角微挑,勾起一抹狩猎者冰冷的笑意。
“啊……”林啾偏头望向他,恍然大悟。
只见他面容平静,笑意缓缓隐没在微抿的唇角,略微下沉的唇线呈现出无尽的强势和刚毅。
这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由内而外,拥有极其强大的意志和力量。
林啾知道,面对这样的境况,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和顾飞一样——当心‘自己’,千万不能被‘自己’看到。
可他不一样,他的选择是灭了‘自己’,没有迟疑,没有恐惧,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准对方死穴,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在这个在旁人眼中根本无力回天的死局中,他找到了利刃。
那就是对方的弱点。
知己知己,百战不殆。
林啾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瞬间,她对这个与她无限亲密的爱人,生起了钦佩之心。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转变思维模式了。
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回避和被动,只会把自己拖进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
魏凉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如果一味回避的话,隐在幕后的黑手反倒更容易放开手脚,在前路上一次又一次设下陷阱安排两个魏凉相遇,防不胜防。
与其被动挨打,不若主动出击。
不需要有任何心理障碍,因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道——
既然已决定要与他在一起,那就必须紧跟他的脚步,无论心态还是修为,都要转变成强者的模式。
很难,但是她从来不畏惧艰难。
见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魏凉不禁挑了挑眉梢,心道,自己的小妻子,果然冷静坚强得令人侧目。
念头闪过,他的身躯忽然便是一震,突兀地停在了半空。
林啾吓了好大一跳,急急收回心神,担忧地望向他:“怎么了?”
他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许多,瞳仁却是紧紧收缩,且在微不可察地颤动。
林啾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神色,她的心慌乱了一瞬,然后迅速镇定下来,毫不犹豫地施展解莲渡,掠向四面八方。
只见漫天幻莲以魏凉为中心,散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将他裹在正中。
她紧张至极,哪怕散身成莲,她也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手指在轻轻地颤抖,肾上腺素急遽涌动,充斥着每一道神经。
神魂调整到最敏锐的状态,她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将散莲扩散到最大的范围,侦探四周。
‘是……是被‘他’伏击了吗?’
每一朵莲给她传递的信息都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有任何威胁,没有遇到强敌,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东海之上,风平浪静,岁月安稳。
林啾的心弦并没有放松,反倒更加紧绷。
她知道魏凉的强大超越了想象,那个‘他’,亦是如此。
她高悬着一颗心,在烈日之下,感到浑身冰冷。
“啾儿……回来。”
他的声音轻而平静,淡淡地传入她的耳中。
林啾也快撑到极限了。解莲渡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她已是用尽全力,勉强支撑。
若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一幕当真是美轮美奂的神迹。
俊美无双的男子站在海风中,如九天之上的神君下凡。在他身边,无数幻莲逸散成一个巨大的球体,莲瓣在阳光下散发出金属质感的虚幻光芒,令他的容貌蒙上了暗色光晕,仿佛欲语还休。
在他轻轻开口之后,漫天散莲忽然收缩到他的身旁,凝出一张绝美容颜。
林啾目光警惕,声音冷静微沉:“怎么回事?”
他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她读不懂的心疼。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没有记起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却记起了她带给他的强烈情感冲击——她,冷静坚强得令人侧目。
什么时候?什么事情?
不知道。
只知道,小小的,软软的一个人儿,却那么坚强,坚强得令人心疼。
“无事,只是忽然想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俯首便吻了上去。
双唇相触,幽暗冷香沉沉罩下,林啾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他的手掌绕到她的身后,摁住她的后脑勺,偏了头,大肆进犯。
她的气息迅速破碎,清甜的花果香气充斥他的鼻端和唇齿,令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许久,他松开了她,嗓子哑了,恨声道:“啾儿是什么做的,怎么吃都不够。”
她的双眼氤氲着水雾,神色本有些迷茫,闻言,泛红的双耳和脸颊迅速被羞意染成了大红色。
“你还想怎么样。”她瞪着他。
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魏凉唇角笑意愈深,目中闪烁着不加遮掩的坏意:“自然还有……更美味的吃法。”
林啾:“……”不,她一点都不想追求刺|激,只想返璞归真,用最正常的姿势就可以了!
继耳朵和面颊之后,羞红继续向着脖颈扩散,很快便连锁骨中也蓄起了一小汪红色。
魏凉知道再逗她她就要恼了,便揽住她的肩膀,朗声笑着,踏入风中。
不多时,便看到了那道直|贯天地的灰色“龙吸水”。
此刻,它既不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也不是追逐他们时呲牙咧嘴的凶残模样。
它本是那无数虚空裂纹和雷电凝聚出的混沌破碎,进入其中的一切,都会被搅烂成灰色混沌,与它共|沉|沦。
然而此刻,它好像吞下了一块无法消化的骨头。
它看起来很“痛苦”,扭着腰,折着肚,疯狂挣扎拧动,好似想要把腹中的异物给驱逐出去。
灰柱上出现了不少缺口,在它挣扎之时,无数小型的灰漩涡从灰柱上被剥离,落到破碎归墟中,像是一淌淌被甩到岸上的污水。
“他在那里。”魏凉的语调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
林啾下意识地偏头去看他。
只见他的眸光变得极度平静,平静得气息全无,好像一个死人。
他的呼吸也消失了,心跳变得极为缓慢。81??.??m
他轻轻抬手,让她留在原地。
林啾很想像他一样平静,但是不行。她的心跳变得极快,双手必须紧紧攥在一起,才能抑制住颤抖,她的呼吸凌乱,紧张得微微抽着倒气。
‘不,魏凉,不要去,不要去,回来——’
她的心中在呐喊,但身体却僵硬成了一具木乃伊。她感觉到了恐惧,比自己赴死更深刻的恐惧。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每踏出一步,他的身影都会消失在风中,然后出现在前方百丈之外。
林啾自问是个对感情比较淡漠的人,就算与魏凉已亲密至此,她也觉得她并不像小说电视里面那些陷入爱情的女人们那样,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她始终留有余地,她知道即使魏凉负心了,她也只会适当地难过,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可是这一刻,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绝对绝对接受不了他死在面前。若是他真的死了,她会与杀死他的人搏命,不计代价,哪怕同归于尽或者飞蛾扑火。
她知道这不理智,但她无法理智。
这就是爱情吗?
原来爱情并不那么神秘,这种感情其实不是只存在于恋爱中的男女身上,换作是生死相随的战友,或者父母与孩子,也同样会有这样的情绪爆发,同样让人失去理智。
爱情,只是人类无数感情中的一种。
她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那么,为什么她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却不能容忍他的背叛呢?
她迅速找到了答案——因为一旦负了心,人就会变,一变,那就不是她喜欢的样子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也将不再是她喜欢的事。她又怎会为了不喜欢的人与事,而寻死觅活?
不确定性,更增加了爱情的魅力,令倾心相爱的时光变得一刻千金。
所以在这一刻,她是爱着他的。
在这一刻,她与他之间的一切,都处于最美好的状态。
破败后的毁灭无法触动人心,唯有最美好的事物夭折于眼前,才会令人心丧若死。
原来,生死相随就是这么简单,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轰轰烈烈。
林啾的心绪平静下来,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好像一个很寻常的、目送丈夫出征的妻子。
‘没有关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那样。’
她的唇角浮起笑意。
魏凉心有所感,回眸望她。
她看见,他宁静如海的眸光,忽然便乱了一瞬。
这就是羁绊吧?
林啾扬起大大的笑容,冲着他重重点头。
“你最厉害!”她用口型说道。
魏凉闭了闭眼,笑着轻轻摇头。
他回转身,继续前行,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身姿变得更加飘逸。
林啾重重抹掉眼泪,第一次尝试着以神魂之力冲击识海中的业莲,加速它的自转。
自从化神之后,她心中就隐隐有种感觉,觉得自己能做一些从前做不到的事情。但魏凉的糖衣炮|弹已将她腐蚀,她心中的惰性被他激发得淋漓尽致,只愿懒懒地窝在他的羽翼下,坐等浅如玉送来一**魔翳,静候业莲开花。
直白点说,她进入了托管挂机的模式,坐等升级。
然而此刻,她很想一巴掌拍死那个懒散的自己。
业莲自转便能将附近的天地灵气抽入身体中,这是她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如今业莲已绽开三圈莲瓣,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已超过了寻常化神修士打坐汲取灵气的速度。
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躺着升级。
今日方知,远远不够。
那些敌人可不会等她慢慢发育起来!不能再等了!改变,必须从现在开始,立刻!马上!
神魂的力量带着呼啸声,重重撞击在业莲的莲瓣上。
顿时,仿佛有千万根针直直扎进了脑海,一瞬间的刺痛令她眼前冒起白光,双眼失明了三秒。刚能重新视物,眼前摇摇晃晃的海天景色,复又被罩上了闪着金光的黑幕。
这种痛楚,和救王卫之的时候遇到的神魂撕裂之痛不同。
那时是被动承受,她只需要“忍”。
而此刻,剧痛的始作俑者便是她自己,就好像自己给自己做凌迟手术一般,承受的是双重的折磨。
她仿佛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一动不动,维持着一切开始之前的笑容,连气息也丝毫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