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接过笔墨，宣纸在桌面上铺开，沉思许久才落下第一笔。
一笔一划勾勒出清俊的眉眼，很快，伴随着围观众人的阵阵惊叹，一个眉间蕴着淡淡的忧郁、五官英俊、气质高贵的男子跃然纸上。
而苏煜的脸色也一点一点难看起来，最后直接是铁青一片，蓦地攥紧了拳头，眉宇间现出惊人的怒气。
白落成心里诧异，扭头看向苏煜，见对方似有满腹火气无处发泄，紧攥拳头盯着那幅画，甚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当下便了然，原来他的预感没错啊……
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既然都是一家人，那这棘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否则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救出妹妹，还有那个未见面的兄弟。
画毕，众人惊叹不已。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昏君确实昏庸，但这身姿样貌却是没得说啊，配得上这两句诗！”
“单看画像，怎么看也不像是没长脑子的，可是众所周知，皇上后宫空置，也不会是被美色迷惑……”
“我觉得这恰恰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历朝历代还没有把后宫空置的皇上，我看啊，皇上他肯定偷偷在宫里眷养了一位美人，这美人一定是妖物所化，专门迷惑皇上呢！”
苏煜深吸了一口气，君主被众人当街议论，这是对整个国祚的侮辱，如果不是君主真的尽失了民心，又怎会如此？但他没有出声打断众人，只是听着，任由怒火在眸子里凝结。
“虽然政事上荒唐了一些，好歹情事上没有如同历代昏君那般不堪。”白落成轻笑道。
本想宽慰苏煜，没想到话音一落，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香风，伴随着少女银铃一般的小声，在清雅的茶馆里尤为引人注目。
很快，混合着胭脂味的香风浓重了起来，一大群穿着五彩绫罗的妙龄少女扭着腰肢走过茶馆门前，这阵势实在是非同凡响，便有人忍耐不住好奇出去打探消息。
“这些女子都是要送到哪里的啊，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领头的叹了一声，言语间颇为郁闷，“皇上要选妃，还说他不要后宫佳丽三千，要三万呢！十日之内就得把人找齐，否则就要问罪！”
咔嚓——！一条缝隙自苏煜手边裂开，上好的珊瑚木小几生生裂开，那张早已黑透了的脸更是骇人。
刚刚还说他在情事上不至荒唐，这么快就选妃了？还后宫佳丽三万，他后宫的人加起来也不够三万啊。
更何况选妃哪有从民间选的，对于皇帝来说，后宫只是稳固朝堂的一个手段，为了选妃而选妃，那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
“他怕是早迷失在锦衣玉食的引诱当中了，这个时候你即便出现他也不会认你，不如还是……”
白落成绞尽脑汁想琢磨出一个万全之策，苏煜却豁然起身，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我去找他。”
“那我便去摄政王府。”白落成也站了起来，清淡的眉眼显现出决绝之色，“我会尽我所能保住摄政王府，给你们留条后路，但……”
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天授帝真的和你离心离德，那么在大凉京都，我们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
京都里的兵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仅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应对，最可怕的是，一旦他们身份暴露，会面临巨大的麻烦。
苏煜压根没去听白落尘说什么，他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吞噬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进宫，当面问问那个人。
*
“年龄十八以上的不要，太丑的不要，太胖的不要，太矮的不要，口齿不清的不要，最后选出的，一定都要是美人中的美人。”
苏程衍坐在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脸上满是下流之色，一看就知道脑子里想着什么恶心东西。
苏祁蹙眉，目光复杂地看向苏程衍，他曾经最尊敬的皇兄，此时此刻嘴角却带着下流的笑意，表情更是耐人寻味，皇兄的心思，他约莫猜了出来。
先前在朝堂之上有摄政王府的牵制，皇兄这个丞相之位坐的还不是那么安慰，现如今他大权得握，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在没有顾忌的时候，就会展露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
可是，他的皇兄，曾经视为偶像的皇兄，居然满脑子都是女人么。
大凉律法，大小官员可以娶妾，但却不能眷养女眷，所以这些名义上给他选的妃子，其实都充实了皇兄的后宅。
因为几个妻妾，已经满足不了皇兄的胃口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已经命人去搜罗天下美人了，约莫今日，第一批美人便会送到皇兄的后宅。”苏祁淡道。顺手翻了一页书，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嗯。”苏程衍颇为满意，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做着，“苏染染杀害世子的事，需要有明确的证据，否则本王这个兵权拿的名不正言不顺，日后难免会受人诟病，可那小丫头说什么也不肯签字画押，陛下，您说该如何是好呢？”
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一想事情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无法割舍的呢？
“就算小丫头心理素质再强，也只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天牢里的刑罚就连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扛不住，对付一个小丫头岂不是绰绰有余？这种小事，皇兄不必再来问我了。”
对这个丝毫情面不留的回答很满意，苏程衍也就不在阴阳怪气，摇着扇子走了。
等人离开，许久后苏祁才放下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眸子里是化不去的霜寒。
这段时间他能明显感觉皇兄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恶化，皇兄总是防备着他，抓住任何机会试探他。
他想借着这件事，缓和一下和皇兄的关系。
至于那个让他产生过好感的小女孩……就让那个破碎的木雕，承载自己心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