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有万芸沉重的呼吸，夹带着控制不住的咳嗽声。

还有商蓁蓁低低的呜咽声。

万芸缓了好一会，忍着不舒服，忍着口腔里的血腥味，朝着商蓁蓁微微一笑：“蓁蓁呐，不要难过，这段日子妈特别开心，过来给妈抱一抱。”

商蓁蓁立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没有在意血污，只是担心万芸受不得。

靠在万芸的肩头，商蓁蓁又忍不住低声哭起来：“我没有难过，是我的眼睛不争气。”

就怕万芸临终前还要为她担忧，小姑娘偏偏带着哭腔倔强地说道。

万芸哪里不知道，笑着伸出干净的左手摸摸她的头：“妈总归是要先你一步离开的，能看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也就放心了。”

万芸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秦叶川，朝他笑了笑：“叶川，我把蓁蓁交给你了，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们两个人若是有朝一日无法走到一起，也不要有负担，各自幸福就好，不过届时还需要你帮蓁蓁把把关……”

秦叶川开口说道：“妈，我会照顾好蓁蓁的，您放心。”

万芸顿时咧开嘴笑了笑：“哎，这不比阿姨听着顺耳多了，妈相信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有负担。”

秦叶川沉默地点点头。

商蓁蓁不会成为他的负担，但是他这个时候只要应着就好，因为这是独属于万芸的温柔。

未来变数很大，她只是担心两个人强行绑在一起罢了。

万芸又小声地说了一些话，有些是和商蓁蓁说的，有些是和秦叶川说的，到最后语言越来越混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蓁蓁，不要难过……”

这句话消散在了空气里，万芸嘴角含着笑，抚摸着怀中人的手陡然垂下。

商蓁蓁顿时慌张了，眼泪汹涌而出，大颗大颗落下，瞬间模糊了视线：“妈！妈——”

恸哭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病房外的医护人员甚至都偷偷抹起了眼泪。

“如果深度治疗也可以多活几日，可病人不舍得，说是经济困难，要给女儿留学费和生活费……”

“可怜天下父母心……”

秦叶川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直到她哭得声嘶力竭，才俯下身轻轻把她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人哭得浑身颤抖，秦叶川一遍遍在她耳边说着：“我在，我在，我在……”

这个夜晚，连星星都躲起来了，窗外黑寂寂的，只有一直断断续续的哭声融入黑夜里。

整整三日，本就瘦弱的商蓁蓁更是瘦了一大圈，吃不下，睡不着，勉强吃一点还会吐出来，夜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很快会被惊醒。

就连照顾她的秦叶川也瘦了一些。

李阿姨心疼两个孩子，生怕商蓁蓁跟着万芸走了，每日变着法子做点吃的送过来。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几人沉默地站在墓园的时候，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商蓁蓁一点点轻轻抚着墓碑上万芸两个字。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年少时觉得这几句话不过如此，竟然得到了那么高的赞扬，可时过境迁，才解其中滋味。

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

似乎连老天爷都为此落泪。

回到家里之后，商蓁蓁强打起精神朝他笑了笑，带着小心翼翼，只让人看着心疼：“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秦叶川发现只要面前的人心理活动很乱的时候，是读不到她的心里话的。

见她准备去做饭，他一把拉过她，把她抱在怀里：

“蓁蓁，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