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孙婆子,因上月的一桩事儿有些晦气,这一个月了都在家里待着,连大门都没,上月头上,有人来请她去给城南一家富户的小妾接生。
小妾原是那家老爷从南边买回的瘦马,要说模样儿也不算多出挑,倒是那身皮肉白皙的紧,加之吹拉弹唱小嘴也甜,会哄男人,进府不过一年便怀了身子,那老爷已然六十上了,忽闻小妾怀上了,自是万分欢喜,把这小妾看的宝贝一般养着,盼着足月后,给自己生个老来子。
这小妾也深知母凭子贵的道理,愈发谨慎,生怕有个闪失,掉了孩子,轻易也不动,成日除了补身子便躺着养胎,眼瞅着足月了,便来请孙婆子过去接生。
孙婆子一瞧那水缸一般的肚子,便知不好生,妇人生子本就是过鬼门关,加之这小妾天生骨架小,就算孩子不大,怕也得难产,更何况这么大的肚子,只怕孩子生不出来,命都得搭进去。
孙婆子担心摊上人命,便寻个借口想推了,偏这当口那小妾喊肚子疼,竟是要生了,孙婆子想都也走不脱,只得接了手,直折腾了两天两宿,也未生出来,到了落的一尸两命。
孙婆子心里别扭了好些日子,这一个月里都没接活儿,只来寻的便让儿媳妇打发了去,今儿听见敲门,仍让儿媳妇去打发,不想儿媳妇却跑了回来说是柳妈妈,。
孙婆子愣了愣:“哪个柳妈妈。”
儿媳妇说是中街周府上的那位,孙婆子一惊,忙着穿鞋下炕,心道这位怎么来了,没听见那府里有大肚子要生的啊,虽疑惑却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
一出大门便忙着见礼:“这可是哪阵风把您老这尊大佛吹过来了,快着进屋里坐。”
柳妈妈道:“这都快半夜了才来寻你,自是急事,还坐什么,赶紧跟我走吧,我们家夫人还等着呢。”
说着也不再多话,直接把孙婆子扯到了马车上,孙婆子忙道:“慢着,慢着,我那家伙什可都没拿呢,这么着去了也没法接生啊。”
柳妈妈把她按在座位上:“坐你的吧,今儿不接生用不着你那些家伙什,只你人去了就成。”
孙婆子没明白:“妈妈这可是说笑话呢,我就是个产婆子,不去接生还能干啥?”
柳妈妈:“你且别多话,到了你自然知道。”
她咬死了不说孙婆子也不好再问,心里倒是把周家从上到下想了个过子,琢磨着莫不是府上哪个小妾有了孩子,不好声张,瞒到快生了才来叫自己,也说不通啊,那叶氏夫人出身名门,却不是那等拈酸吃醋容不得人的,听闻现今老爷身边的两个妾侍,还是夫人亲自挑的呢。
不过,柳妈妈说不是去接生,可不接生,寻自己这个产婆子做甚?
孙婆子常年在各府后宅中行走,也算有几分眼力,她自然清楚柳妈妈的底细,说起来那位叶氏夫人在这燕州城也是头一份的了,便是潘府里的主子们见了也得礼让着,柳妈妈是叶氏夫人跟前得用的婆子,在外头可是极有体面,到哪儿不是远接高迎的,刚却对外头那个叫李顺儿的极是客气。
而外头那个李顺儿虽是下人说话也算客气,却那气势一看就不一般,可着整个燕州城想了遍也想不出哪里能调,教出来这样的下人来。
想着不觉往车窗外看了看,这一看更是想不通了,周府可是在燕州城的中街上,若去的话该进城才对,怎的却往外走,而且怎走的这般快,想到此,不禁道:“莫不是走差了,这可不是往城里的路。”
柳妈妈:“你不知,前些日子我家夫人应了娘家表少爷的请,来他新置下的别院里住些日子,一个是春日和暖散散心,再一个也帮着表少爷料理些杂务,现今正在别院里呢。”
娘家的表少爷,孙婆子心眼一动,这叶氏夫人的娘家可了不得,若不然也不能以一个旁支庶出的身份嫁进周府当了正头夫人,难怪能调,教出这样的下人呢,原来是叶家的少爷。
既是叶家少爷的别院,莫不是哪个要紧的姬妾要生了?也不对,柳妈妈刚说了,不是去接生的,用不着自己那些家伙什。
这可真是,越想越糊涂。
正想着便到了地儿,孙婆子跟着柳妈妈下车,抬头一瞧,心里便更确定,必是叶家的少爷,不然谁有这样的大手笔,只是来客居竟买下这样一处别院。
这一片孙婆子可是知道,因地下有热泉,格外金贵,能在这儿置下别院,非富即贵,更何况眼前这处别院如此气派。
想定了是叶家少爷,孙婆子心里更是忐忑,虽说同行里都羡慕她常往富贵人家走动,却哪里知道,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麻烦,尤其内宅里,妻妾斗起来那是什么阴损的招数都使的出来,尤其子嗣上更是看的紧,自己这个接生婆子就成了筏子。
银子赏钱虽多,可若是不防头成了哪位的眼中钉,这条老命都得交代了。
尤其这大半夜急巴巴的来找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心里打着鼓生怕今儿这一趟惹了什么祸事。
跟着柳妈妈从侧门进去,走了这一路一直低着头不敢四下打量,进了屋方略略抬头,见叶氏旁边坐着一位锦衣公子,生的当真俊俏,修眉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唇角微微上挑,便这会儿紧蹙着眉,乍一瞧也似含着笑,只是那漂亮的太桃花眼里,仿似有些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