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九忙道:“您是说南楼月去了别院?”
送货的道:“这话说的,谁不知梁六爷从南边请了戏班子过来,南楼月正是这戏班的台柱子,如今六爷要开城外的园子,戏班子去了,他自然也得去,若没他这个台柱子,还有什么看头,你若不着急便等等,若着急的话,只能往城外跑一趟了。”
钱九忙客气的谢了,看着送货的走了,心里暗暗惊诧,他倒没想到潘复的相好是个戏子,先头还只当是梁府里的歌姬舞娘一类人,这唱戏的不都是男的吗,怪不得潘复说的时候遮遮掩掩,原来好这口,难怪跟媳妇和离呢。
惊诧过后却也暗暗盘算,听刚送货的话音儿,这南楼月是戏班子的头牌红倌人,哪是轻易就能见的,若是连人都见不着,便潘复许了自己再多好处,也没屁用啊。
忽想起送货的说,过一两日这位梁府的主子爷就要开园子,到时候自己跟着进去岂不便宜,只要能进去园子,再寻机会找南楼月也就是了。
钱九打好了主意,便回牢里跟潘复说了,潘复听了眼睛都亮了,既是要开园子,便说明梁惊鸿如今正在别院呢,忙道:“若见不着南楼月,便去寻惊鸿兄也一样,他自来待我亲厚,只他府里的下人们势力眼,趁他不在府中陷害我,若惊鸿兄知道,必不会饶了他们。”
他这些话,钱九是一个字儿都不信,心说,都到这会儿了,这潘复还自以为是呢,那梁府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那位梁六爷必然出身不凡,说白了,人家那是云彩尖儿上的人上人,潘复算个什么东西,靠着跟潘府沾点儿亲,来投奔依傍的,说白了就是打秋风的落魄户,跟那街上要饭的差不离,泥地里头打滚的贱坯子,别说亲厚,就是仰着头看一眼那云彩尖儿都不够格。
虽心里不屑,看在好处的份上,也不想太得罪他,便道:“你可饶了我吧,兄弟可不是你潘兄,识文断字,一肚子学问,能入那位贵人的眼,我要是说找那位爷,不一顿棍子打出来都是好的,我还是去寻南楼月靠谱些。”
潘复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些得意,能得梁惊鸿青眼有加,的确是颇长脸的事,梁惊鸿平日里结交饮宴的不是富家子弟便是燕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对潘明成也是淡淡的,并不见深交,倒是把自己视为挚友,因此还引得旁人不满。
潘复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觉着自己落到这般境地,必是那些平日里一起饮宴的几人,见梁惊鸿对自己亲厚,心里嫉恨,才趁着惊鸿兄不在府里,栽赃陷害自己,越想越觉着自己猜的不错,暗暗诅咒发誓,等自己出去了必要这些人好看。
也不想想,他一个来投亲的落魄户,有什么能耐让那些富家子弟好看,不得不说,梁惊鸿这场戏演的真好,都到这时候了,潘复仍觉他是个大好人。
却哪里知道,他这一切倒霉催的遭遇都是梁惊鸿一手炮制,更不会想到,他眼里的大好人,如今正对着他和离的妻子献殷勤。
皎娘在别院中每日里三顿药膳,搭配药浴,如此精心调养,几日下来哪还有不好的,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病症,不过就是初次破瓜,折腾的狠了些,加之她身子弱,又与旁人有些不同,方才瞧着凶险,内服外用的折腾了这些日子,身上的伤早好了。
先头皎娘还怕,自己一好,梁惊鸿便又来折腾,心里怕的紧,只听见外头廊间的脚步声,都忍不住瑟缩,不想这梁惊鸿前头那般急色,见了自己便像要扑过来似的,如今却仿似变了个人。
虽仍日日都来后院,也常说些调,情暧昧之语,却未曾留宿,如此数日过来,皎娘心里时刻绷紧的哪根弦也不觉松了些,不似之前那般只见了他便如惊弓之鸟一般。
梁惊鸿显然对这样的变化很是满意,虽觉皎娘若是能对自己笑上一笑更好,然也并不强求,他如今是越瞧人越喜欢,觉着皎娘哪儿哪儿都好,竟无一处是不合自己心意的,他甚至觉得皎娘本该她就是自己的,便她不搭理自己,只瞧着她心里都觉舒坦。
天天一早便来后院,到天黑都不舍得走,先头还不好如何折腾,如今有了开园子的事,可算有了名目,梁惊鸿便吩咐了下去,一时间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用的,摆的,流水一样的送进了后院,把库房堆得满满当当,四季衣裳别管是绫的罗的纱的缎的,薄的厚的棉的夹的皮的毛的,只能想到的都有,料子式样也是最新的最好的,首饰更是一并置了十几套,簪环耳坠戒指手镯,金玉珍珠碧玺玛瑙……什么名贵材质的都有,就连搭配裙子的各种环佩香包帕子都一应俱全。
虽说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进来,皎娘却并不知晓,东西进来除了衣裳首饰,其余都进了后面的库房,自有管事逐一点数,登记造册。
而皎娘之前的衣裳首饰统共也没多少,在家和来别院都是李妈妈收着,皎娘也不挑剔,拿出哪件儿来便穿哪件儿,后来不见了李妈妈,这些琐碎事便由韩妈妈料理了,皎娘心不在焉,哪里会在意穿什么,韩妈妈又是个格外周到稳妥的,虽日子不长却早把皎娘的性子摸了个通透,正如表姑娘所言,这位是个难得的正经女子,不知是不是因自小身子弱的缘故,性子也格外淡薄,性子淡人也淡,不似旁的女子那般爱穿戴,亦不喜热闹,整个人就如秋日篱下的一株菊花淡淡的,让人移不开视线。想来也正因如此,六爷才撂不下。
既知她的性子,韩妈妈自然也不会把那些衣裳首饰都拿出来,想来她看了也不会稀罕,若知道是六爷使人送来的,说不准都不会穿戴,如此岂不白白辜负了六爷的心意。
便都收了起来,只每日拿出一两样来与她穿戴,如此,不知不觉润物无声,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