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钱九愣了楞,凑近了那传话的衙差低声道:“不是说入府偷窃,人赃俱获吗,这怎么还没过堂就要放人了。”
那衙差瞪了钱九一眼:“费什么话啊,让你放人就放,你管过没过堂呢,横竖是上头下的令,你我听着就是,赶紧着,别磨蹭,误了事没你的好果子。”
钱九心里忍不住骂娘,就他娘不该听潘复忽悠,什么房契银子,狗屁,银子毛儿都没见着不说,反倒搭进去了不少车费功夫,还让人架着扔了出来,这里子面子都没了,真真亏死了。
若潘复还关在牢里,甭管使唤是什么手段,怎的也能榨出二两油来,要是放出去可就一点儿指望都没了,钱九自打落生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心里着实不爽。
可再不爽也不敢跟上头对着干,只得道:“一会儿就放人。”
那衙差却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哼了一声:“什么一会儿,现在立马放人。”
钱九愣了愣,可见衙差那意思不亲眼看见自己放人,便不会走的意思,也只得道:“这就放,这就放。”
过去踢了一脚仍趴在地上的潘复:“别装死了,你的官司了了,上头发了话人让放你出去。”
大约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去,潘复一时未反应过来,只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钱九,嘴里喃喃的道:“你说官司了了,什么官司?”
钱九怕外头的衙差听见,伸手把他拽起来,在他耳边道:“少他娘给我装蒜,还能是什么官司,自然是你入梁府偷盗的官司。”说着又哼了一声:“看起来那戏子跟我玩心眼儿呢,嘴上说不熟,实际早他娘跟你小子钻一个被窝了,我倒小瞧你了,还当你是吹牛呢,不想竟是真的,算你小子运气好,熬出头了,记得出去了嘴闭严实些,要是敢胡说八道,有你的好看。”说着在他肩膀上打力的拍了两下以示威胁。
潘复这会儿哪敢说个不字啊,忙一叠声道:“是,是,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不说……”钱九这才放了心,把他提着站起来,推了出去。
到了前头,那衙差原也是跟潘复见过的,毕竟先头潘复在衙门里抄写文书,免不了跟这些衙差打头碰脸的,只是潘复的差事都是在后面抄写归拢案卷,虽看似体面却没什么油水,实则还不如外头的衙差呢,衙门里最是势力,谁没事儿跟个没什么用的文书小吏套交情,故此,虽照过面却并无什么交情。
更何况如今潘复已辞了差事,又落到如今这种境地,瞧这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真是连街上的要饭花子都比他体面些,故此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恭喜潘兄了,请吧。”
潘复心知这些人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自己呢,暗暗咬牙心道,爷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等着,等爷出去了,再寻你们算账。
潘复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一步一拐的走了出去。
出了大牢,已是傍晚,因春日天长,虽时近傍晚,仍是亮晃晃的天日,潘复乍一从黑黢黢的大牢里出来,不适应外头的天光,有些刺眼,忙搭起凉棚,半晌方才适应过来,睁开了眼。
眼睛一睁开,便瞧见对面李顺儿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小厮等在哪儿,顿时大喜过旺,刚才还纳闷呢,依着钱九的话,是南楼月救的自己,可潘复心里明白,就算南楼月想救自己也不是说放立刻就能放的,这一出大牢,看见李顺儿,便什么都明白了,能有这般能耐的除了梁惊鸿不做第二人想。
可见惊鸿兄终是回来了,想到最近几日自己的遭遇,恨得牙根痒痒,那些陷害自己,落井下石,作践自己的,一个都甭想跑,看自己怎么收拾他们。
想到此,顿时意气风发,连身上的伤都仿佛好了大半,腿脚也利落起来,三步两步便走到李顺儿跟前儿,开口便问:“惊鸿兄呢?”
李顺儿跟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会儿,心道,这往日瞧着这潘复也不像个傻的,怎在大牢里关了几天,就成傻子了。
潘复见他不说话,不免有些恼:“你看着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没听见啊?”以往梁惊鸿做戏,潘复以为真是看重他呢,不仅在梁府里出入自由,便李顺这个大管家见了也是恭顺客气,故此习惯了颐指气使,开口便是质问,真把李顺儿当做能随意使唤的下人了。
可这会儿却不是从前了,从前儿他们六爷心心念念的美人未得手,他们这些奴才自然得跟着做戏,如今美人已然归了六爷,谁还把潘复当回事儿啊。
李顺儿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抬了抬手,后面两个小厮便上前,直接把潘复撂在地上,堵嘴套麻袋,往旁边的车里一扔,簇拥着李顺儿上车走了。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一转眼就完成了,比那些专门干绑架营生的还利落,看的往外探着脑袋钱九都傻了,本还想着跟出来看看,是不是那个狐狸精似的戏子来接潘复,哪想竟看见了这么一幕,吓得连头都没敢露一下。
等这仨人走了,忙拽着旁边的衙差道:“你可得给兄弟撂句实话,外头那仨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光天化日的就敢绑人,没王法了不成。”
那衙差:“这个我还真知道,刚前头那个便是梁府大管家,李顺儿,后面两个应是梁府的家丁。”
钱九唬了一跳:“你不是说梁府撤了状子,上头才放人的吗,这人刚放出去,怎么又绑着走了。”
那衙差一摊手:“这谁能知道,横竖是潘复得罪了梁府那位小爷呗,明摆着是收拾他呢,要说也奇了,潘复不过一个抄文书的小吏,那梁府的主子听闻是京里的世家公子,这两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有什么过节。”
衙差一提,钱九倒仿佛明白了,心道,这过节甭说了,必是为了那个狐狸精似的戏子呗,那戏子既是梁府的人,保不齐就跟梁府那位小爷有事儿,偏偏又跟潘复不清不楚的,估摸是两人的奸情败露,被那位小爷知道了,不把潘复扒皮抽筋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