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婶子忙道:“真不枉她娘常去观音庙烧香磕头,心诚则灵,这不菩萨就显灵了。”见李顺儿嘱咐那些搬箱子的小子仔细些,莫碰坏了东西。
陈家婶子不禁道:“这箱子里莫不是装的瓷器摆件儿,怕磕碰?”
李顺儿笑着摇头:“倒不是瓷器,因大娘子要家来住些日子,大件儿的倒用不上,身边惯常使唤的却少不得,只是走的有些急,一时间也收拾不齐全,好在离的不远,若差什么,再让人去取来也方便。”
陈家婶子直咂舌,心道,好家伙这足足两个大箱子,她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出门子能攒出这么两个箱笼的嫁妆,都是了不得了,人家这才是回来住些日子,带了些随身使唤的东西,还没带齐全,真是那句老话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家,着实比不得。
李顺儿把该说的都说了,便告了罪领着小子们抬着箱子往玉家去了,等李顺儿走了,旁边的一个妇人有些酸言酸语的道:“当日那个姓潘的上门提亲,我就说玉秀才两口子错了主意,光凭那姓潘的一张嘴说什么信什么,也不想想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里靠得住,先头是瞧着皎娘模样生的好,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话都能应下,等新鲜劲儿一过,就该找事儿了,生的再好看却是个病秧子,不能生养不说,家务事儿也操持不来,一日两日的还罢,日子长了,哪个男人扛得住,到底娶的是媳妇可不是供的祖宗,看看,我这话还没撂下呢,就出事了吧。”
陈家婶子一听她这些话,就知这娘们是羡慕嫉妒恨呢,哼了一声道:“老吴家的,你这话说的可是真在理儿,不提被人,就说你家大丫头可不就是例子吗,身子壮实能生养,三年抱了俩,在婆家没黑没白日的干,伺候男人不说,还得伺候公婆小姑子小叔子,这媳妇你家那姑爷可是娶着了,到了又怎么着了?”
陈家婶子一番话正说到这老吴家的痛处,她家大丫头比皎娘大两岁,随了她爹生的五大黑粗,倒是能干,比皎娘早两年嫁的,嫁的是城西开醋仿的,虽铺面不大好歹是个买卖,比那靠着苦力拉脚儿过活的强多了,当日攀上这门亲,可把这妇人给嘚瑟坏了,逢人就说自家女婿家里是开大买卖的,她家丫头有造化,过了门吃香喝辣的都是好日子云云。
哪知那家人根本就没按好心,特意瞧上她家大丫头就是因为身子壮实,能干,过了门当牲口使唤,干活最多吃的最差,三两天的赶上她男人吃醉了耍起混来,不管不顾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怀头胎的时候差点儿踹没了,真真不是个人,就这么着,一见生了俩丫头,那边便说找了算命的,算了生辰八字,若不休妻便得绝后,上个月硬是把人赶回了娘家来,这事儿可是在潘家巷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她家丫头的命不济,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婆家了。
这老吴家的平日里就是个喜欢挑刺拔高儿的,偏遇上这种事儿,打了心气儿,最近一个月都没见她出门,今儿才露个头,不想想自家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倒瞧上人家的笑话了,陈家婶子最看不得这种人,直接就怼了过去,到底还是厚道,没把话说到太直白难听了。
即便如此,老吴家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到不行,憋了半天方道:“是,我那死丫头不争气,没过好日子的命,可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咱潘家巷这穷酸地儿,能出个多富贵的不成,这会儿才哪儿到哪儿,能瞧出个啥,出水才看两腿泥呢,往后瞧着吧,我还就不信富贵人家能娶个二婚头儿的病秧子家去当夫人。”
撂下话不待陈家婶子再说,甩脸子走了。
陈家婶子待要追过去,被左右的拉住了:“哎呦,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吴家的自来是这德行,见不得别人比她家好,这也是玉家丫头的排场太大,她心里受不得,才说了两句酸话,实在的却不是有什么坏心。”
陈家婶子哼了一声:“纵不是坏心也没好意,不曾想人玉家丫头有了好姻缘,往后要过好日子了,倒扎了她的心。”
旁边的妇人却低声道:“老吴家的虽话说的不中听,可细想想也有些道理,瞧瞧这又是婆子丫头又是管家小厮的,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富贵宅门,这宅门里的公子,若是娶妻便家里开明不非要门当户对的,也得差不多了吧,皎娘再好前头却嫁过人,就算身子养好能生了,这嫁过人还能再嫁到宅门里当夫人不成。”
陈家婶子心里虽觉也有道理,却不想说皎娘的不好,硬着头皮道:“这谁说的准去,那戏文里头皇帝不还娶了寡妇吗,这有啥稀罕的。”
众人见她嘴硬,也不与她争辩,横竖也跟自家无干,占这个嘴上便宜做什么,倒是老吴家的实有些不厚道,拿着人家的见面礼儿,还说人家的不是,其实这种事有啥可争辩的,往后瞧着呗,娶不娶的总归得有个结果。
且不说这些炸了营的邻居们,回头说皎娘,站在家门口,好一会儿,才抬手扣门,叫了声阿爹阿娘,话已出口,眼泪便有些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声儿也有些更咽。
潘府虽是燕州望族却也是官宦人家,故此家学里也都依着官场的规矩,十日一休沐,今儿皎娘回家正赶上学里休沐,她爹娘都在家。
玉秀才两口子这些日子可是担心坏了,冬郎哪儿倒不用担心,给皎娘捎信的同时便也给家里报了平安,玉秀才知道儿子已然到京,拜了老师,安顿妥当,往后便是跟着老师刻苦攻读,将来盼着榜上有名出人头地,这却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急是没用的。
两口子如今担心的是皎娘,自打冬郎走了,女儿哪儿就没音没信儿了,以前冬郎在,隔些日子,还能寻个名目去瞧瞧他姐,如今冬郎不在,老两口子却不能登门去看女儿,不合礼数。
不能去瞧,就剩下担心了,尤其冬郎的娘尹氏,一宿一宿的做梦,醒了就跟丈夫叨叨,说梦见了不好的事云云,怕皎娘受委屈了什么的。
玉秀才被她说的也有些没底,可再没底也不能去,两口子正在屋里坐着发愁呢,却听外头叫阿娘,尹氏不禁道:“孩子爹,莫不是我这成日想女儿想的耳朵坏了,怎么听着叫阿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