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半天,虽说没吐出什么东西,却如抽空了力气一般浑身发软,手脚都不想动,精神也愈发倦怠上来,不由打了个哈气,竟又有些困乏。
韩妈妈见她直打哈气,生怕她又要睡,要知道从昨儿到今儿可都一天一宿了,再睡岂不睡迷了,更何况水米未进,又吐了,怎么也得先吃些东西,不然这好容易调养的好些的身子,岂非又要亏空了。
想到此,忙道:“大娘子都睡了十几个时辰了,可不能再睡了。”
皎娘又打了哈气,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似的,不过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一觉太长,真不能再睡了,想到此点了点头。
韩妈妈让丫头去端了热水进来,亲手拧了热热的帕子与皎娘净面。一番折腾下来,终是折腾的醒了盹,人也精神了些,方更衣下榻在窗下坐了,由着韩妈妈帮她梳头。
韩妈妈手极巧,三两下便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偏向一侧,斜斜簪了一支翠玉钗,与她身上今儿穿的白衫翠裙正相宜,只是妆台铜镜中的脸色不大好,有明显的倦态。
收拾停当,早膳便端了上来,一看之下皎娘不禁怔了怔,竟不是自己往常用惯了的药膳,而是换成了白粥搭了几样小菜。
皎娘心里虽觉奇怪却并未多问,未来别院之前,自己所用药膳便是韩妈妈操持的,到了别院之后更是一茶一饭皆由韩妈妈经手,药膳的方子是什么?用什么药材炮制熬煮?这些皎娘从未问过,因她知道问了也白问,首先她不通药理,其次她心知这些虽是韩妈妈经手却是梁惊鸿做主,而梁惊鸿的霸道性子,他既做了主,便不容人质疑,便自己这个服用药膳的本主也一样。
虽是白粥却熬的极香,不知用的什么米,颗颗晶莹剔透,既软糯又不失弹性,只是简单的白粥吃在嘴里依旧有种口齿留香之感,几样小菜也清爽可口,不知是不是饿狠了,竟一连吃了两碗,仍有些意犹未尽,若非韩妈妈劝着,说不得还要再吃一碗方罢。
韩妈妈目光扫过炕桌,一共六样小菜装在六个定窑白瓷的莲花小碗中,其他几样都未见怎么动,只中间的酸萝卜却见了底儿,目光闪了闪,吩咐丫头把桌案收拾了,再上茶来。
韩妈妈正要把茶递过来,扭头瞧见皎娘的样子,不禁愕然,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靠在迎枕上睡着了,韩妈妈摇摇头,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色,虽仍有倦意,气色倒比之前好了些,气息也匀停安稳,这才放下心来,从旁边又挪了个迎枕置于身后,抬头往窗外望了望,这会儿正当午,外面秋阳正盛,热烘烘的日头落下来,晒的院子里花木都有些打蔫儿,屋里自是不会冷,只是让丫头阖上窗子,去里屋寝室寻了薄衾出来,搭在皎娘腰腹间,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按在顺于身侧的皓腕上,半晌抬起手,吩咐丫头看护着,方转身出了正屋,沿着廊间进了旁边的厢房。
进了厢房却见沐浴更衣过后的六爷,正用着解酒汤呢,不禁暗暗好笑,心道,老话儿真是说的好,一物降一物,想六爷打小是个什么性子,自己可是最清楚不过,那可是个小霸王,何曾见他委屈过半分,再瞧瞧如今,谁能想到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主儿,竟也能如此细心体贴。
便是之前若是吃了酒回来,也必要在这厢房中先沐浴更衣了,才会进正屋寝室,生怕身上酒气熏到皎娘,今儿也是如此,只不过,昨儿的酒宴闹得晚,听着前院的动静,三更的时候还隐隐有丝竹喧闹之声,直到五更鸡鸣方静下来,六爷起身走的时候,便已交代下,酒宴散了便在前头书房歇着,免得回来搅了皎娘的好眠,明儿再过来。
过来的时候,也是先在这厢房之中沐浴更衣之后才去的正屋,酒气早已散的几不可闻,哪知皎娘却偏嗅到了,还大吐特吐了一番。
竟是吓的六爷都未往前凑,忙着来厢房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吃醒酒汤,真真儿,这酒席都散多长时候了,还喝什么醒酒汤,可见也是病急乱投医,一见皎娘吐的那般,便不知怎么好了。
见韩妈妈进来,梁惊鸿放下醒酒汤的碗,接了茶盏吃了两口方道:“可好些了?”
韩妈妈点头:“好多了,倒是胃口好,连着用了两碗粥,那一小碗腌的酸萝卜条今儿合了大娘子的脾胃,竟都吃了,不过老奴瞧着大娘子这状况,倒有些像……”说着顿住话头儿未再说下去,脸上不觉染上些许忧色。
梁惊鸿神色一滞:“妈妈是说她有了?”
韩妈妈:“这个还不切实,刚老奴诊了脉,脉象上倒是瞧不出,只不过大娘子自来身子不好,脉息较之常人弱些,加之月份短的话,不上脉也是有的,再有大娘子的月事不稳,数月葵水不至也是常事,故此,这脉息只怕做不得准。”
韩妈妈几句话过来,梁惊鸿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一双好看的剑眉也皱了起来,脸上常见的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重沉凝之色。
韩妈妈忽觉自己说的有些重了,她可是知道六爷多稀罕皎娘,那可是心尖尖儿上的人儿,且两人的关系刚有些渐入佳境的苗头,这当口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六爷这数月的心思都要白费了。
想到此,劝道:“六爷不用着急,那孙婆子不是说,大娘子的身子不易受孕吗,她是产婆子经验老到,妇人科上只怕太医院那些老头子们都比不得,这呕吐的症状若是在山里着了风也是有的。”
梁惊鸿沉凝良久问:“这会儿做什么呢?”
韩妈妈自是知道他问的是皎娘,便道:“大约是呕了一场,有些精神不济,用了膳便又睡了。”
梁惊鸿:“我去瞧瞧。”说着起身往正屋去了。
韩妈妈知道六爷这是亲去诊脉了,自己虽懂些医术到底不过毛皮,六爷却是得了叶家传承的,若非侯府爵位在身,凭医术进太医院都绰绰有余,只不过关心则乱,心里着紧,怕是诊不出什么来,毕竟医不治己。
果然,不大会儿功夫,便吩咐李顺儿去寻孙婆子过来,必是也拿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