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是有了消息,此事便也瞒不住了,想到此皇后娘娘索性跟皇上交了底,皇上听了惊诧良久方道:“常见戏文上演的那些痴男怨女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只道是胡诌出来的,如今看来倒也未尽然。”说着却又摇头道:“如此说来,当年劫走玉娘子的人与北国相关了。”
皇后娘娘道:“只怕不止相关这么简单。”
皇上:“怎么说?”
皇后娘娘:“皇上想想这玉娘子五年来毫无消息,却怎的北国使节一来便冒头了呢,且虽进了京摄政王却未入馆驿,而是跑到他那别院里闭门不出,却又授意使节暗暗传达和亲之意,皇上不觉这些事太过巧合了吗。”
皇上道:“岂止巧合,如此看来这萧璟瑀根本就是冲着小六儿来的。”却见皇后一脸忧色不禁道:“皇后愁什么,横竖人活着总是好事。”
皇后:“臣妾倒不是愁这些,北国既以皎娘做筹码,自然不会伤害她,臣妾是想不通这萧璟瑀筹谋五年所设的局,所图为何?”
皇上听了倒是笑了:“这个皇后倒不用忧心,萧璟瑀是个聪明人,北国这一场夺位之乱,伤了国力,没个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是缓不过来的,这才再次出使南楚商谈和亲之事,不过,朕倒真佩服他这心计,要知道五年前他这个北国的十六皇子虽受宠却并非继位之选,也正因此五年前圣元帝才以出使之名把他遣来南楚,若果真是他带走了玉娘子,说明他早有筹谋,后来方能乱中取胜,成了如今权倾北国的摄政王。”
皇后:“不仅如此,他还拿住了皎娘这个筹码,要与侯府和亲,谁不知皎娘便是小六儿的七寸,只拿住了皎娘在手,小六儿岂不由的他予取予求。”
皇上却道:“他也并未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是想与侯府结亲罢了,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侯府在南楚的地位无人不知,与侯府结亲倒比与皇族更妥帖,不过他言明要把他膝下之女嫁与侯府嫡脉,而这嫡脉只小六儿一个,小六儿跟前儿可是连个侍妾丫头都没有,又哪来的子嗣,纵然现在立马纳妾生子也来不及,更何况,若寻到了那玉娘子,以小六儿的性子,怕更不会纳妾了,难不成指望那玉娘子生一个来娶他闺女。”
皇后微微蹙眉心道皇上还不知道那皎娘的是个不能生养的呢,想到这个皇后便觉头疼,找不着人小六儿跟失了魂儿似的,成日守在那别院里,这找着了人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皎娘不能生养,小六儿又死活只守着她一个,侯府的香火不就断了,那北国的摄政王竟还指望把他闺女嫁进侯府,可真不知怎么想的。
皇上却不理会萧璟瑀怎么想,反正是他自己上赶着要跟侯府结亲,至于他那女儿将来嫁给谁,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更何况此事小六儿这个当事人也并无异议,如此一拍两和,便让礼部择了一黄道吉日,下了婚书。
皇上还怕萧璟瑀日后反悔,还特意找补了一句:“摄政王需知这婚书签下既是国书。”那意思就是决不能反悔,反悔了两国就得动兵了。
萧璟瑀却仿佛没听明白皇上的提醒一般,笑道:“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万不敢儿戏。”说着毫不犹豫签下婚书却抬头看向对面的梁惊鸿笑道:“倒是小侯爷,若签下这婚书,日后若反悔可就不是你我之事了。”
梁惊鸿自然知道他说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梁惊鸿根本不理会这些,在他想来只要皎娘好好的回到自己身边,别说签下一份婚书就是签个十份八份的也不在话下,故此,不等萧璟瑀再说什么废话,直接大笔一挥签了婚书。
两人这一副恨不能立马结成亲家的急切样儿,看的旁边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实际上在众位大臣看来这桩和亲的婚事,属实有些荒唐,纵观史书也找不到哪朝哪代有这样和亲的,就好比两家结儿女亲家,总得有儿有女,便民间指腹为婚的,至少得先怀上不是,问题是小侯爷这儿连媳妇都没影儿呢,往哪儿生儿子去。
梁惊鸿可不管大臣们怎么想,自打知道皎娘还活着,每日里都抓心挠肝的度日如年,偏偏这两国和亲乃国事,既是国事便得遵循礼法,不可有丝毫疏漏,这一样一样的礼法流程走下来,待到签婚书的时候已过了一个月,若不是梁惊鸿三天两头的跑来礼部威胁催促,似这样两国和亲的大事最快也得三个月。
以梁惊鸿的性子等一个月已是极限,若敢让他等三个月,他能把礼部衙门砸了,满朝谁不知他这霸道性子,故此礼部那边不眠不休的加紧了办,这才能在一个月后签订婚书。
这婚书一签,梁惊鸿便也顾不得还在朝堂上,上去一把揪住萧璟瑀问皎娘在何处,萧璟瑀却也痛快的吐出四个字:“西郊别院。”
却说皎娘自姑苏城出来这一路行船北上,虽是行船却因船大坚固,很是稳当,加之春末夏初正是南风向北,顺风顺水,行的极快,且这一路沿河两岸古柳成行,游丝软系,风景独好,皎娘却并未出舱,一个是外面风大,她这身子便如今强了些,到底抵不住河风,只是让婆子开了窗子,坐在窗前一边绣花一边听着寿哥儿跟阿宝说话。
寿哥儿自出生也没离开过姑苏城河边的那个小院,这乍一出来瞧什么都觉新鲜,待上了船更是片刻也不消停,拉着阿宝一会儿看风景一会儿钓鱼,一会儿问这儿问哪儿等等,叽叽喳喳的从天一亮那张小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今儿大约累了倒没怎么折腾,而是拉着阿宝坐在船头上吃点心说话,点心是皎娘做的槐花糕,昨儿夜里泊船的码头旁边有一株老槐,正值五月垂垂挂挂的坠了一树槐花,阿宝便去摘了一篓子来央着皎娘做了槐花糕解馋。
阿宝吩咐人在船头支了桌子,拿了槐花糕跟寿儿两个一边儿吃一边儿说话儿,说是说话儿其实是寿儿问阿宝回答,小家伙总是有许许多多问不完的问题。
皎娘听见小家伙问:“阿宝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阿宝吃了一口槐花糕道:“去京城。”
小家伙儿又问:“阿宝哥哥,你去没去过京城啊?京城大不大?”
阿宝道:“以前倒是在京里住过一阵子,大是自然很大。”
小家伙好奇的眨眨眼:“那有没有咱们在姑苏的那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没有杏子树?”
皎娘听了不觉莞尔,小家伙儿到底没放下那个杏树,想来不是想看杏花而是惦记着吃果子呢。
阿宝点头道:“肯定比咱们姑苏那个院子大多了,别说杏花树了,什么苹果树,梨树,海棠树,山楂树,总之什么树都有。”
小家伙听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放光道:“那是不是说,寿儿会有好多好多跟大甜杏一样的果子吃了。”
阿宝见他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捏了他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吃货。”
小寿儿甜甜的笑:“到时候我摘果子给爹吃给娘吃,给阿宝哥哥吃。”
阿宝听的心都化了,一把把他抱在自己怀里道:“我家小寿儿真懂事。”说着顿了顿道:“小寿儿以后不能忘了阿宝哥哥哦。”
小寿儿忙道:“阿宝哥哥放心,爹娘跟阿宝哥哥寿儿都记在这儿呢,忘不了。”数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胸膛。
阿宝忽觉眼睛有些酸,急忙抬起头看向前面,这么望过去仿佛望不到尽头,可他知道快到京了,进了京他跟小寿儿就的分开了,这一别怕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师傅说这人跟人的缘份都是一早就注定了的,人生聚散缘来缘去皆是定数。
师傅已经回北地了,而自己送了师娘跟寿儿之后也要回去了,再不舍也得走,更何况,便自己想留,只怕那六爷也不许自己留,那位大约恨死自己跟师傅了,毕竟当年是自己跟师傅带走了师娘。
想到师娘,阿宝下意识回头,见皎娘正在窗下刺绣,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那般安然,那般恬淡,就如她这个人一般,阿宝其实从心里佩服师娘,若不是一起待了这五年,他都不知道看似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实则坚强果敢。
且,心境也超脱,对于自己跟师傅的欺骗也从未有一句怨言,甚至这一路行来,对自己也跟姑苏城时一般无二。
阿宝看得出来她真的不怨恨自己跟师傅,她也没问当年的来龙去脉,京里跟侯府的境况,想到此阿宝忍不住道:“师娘不想知道京里的事吗?如果师娘想知道的话,我还是能说一些的……”说着嗫嚅的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皎娘抬头看他,见阿宝一脸愧疚心虚,不禁摇头失笑,到底是个孩子,有些事还是看不透,从知道自己要去京城的那一刻起,便什么都不用想了,以那男人的性子,自己知不知道有何干系,他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历来是这样的性子,皎娘可不会认为过了五年那男人便改了脾气,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他这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寿儿好奇的听着母亲跟阿宝说话,有些听不懂,忍不住道:“娘亲阿宝哥哥你们说什么呢,怎么寿儿听不懂。”
皎娘目光落在寿儿脸上微有些怔,风和日丽,小家伙又在船头,水光映在他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似是镀上了一层波光,光影灿灿这张脸即便稚嫩幼小却依旧好看的过分,皎娘一直知道寿儿生的好,毕竟眉眼像极了那人,想不好看都难,人都说生子肖母,可为何自己辛辛苦苦险些丢了命生下的儿子不像自己,反倒像足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