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听着皇后娘娘娓娓道来这些,竟无法把皇后娘娘说的那个幼年丧母的孩子跟那不择手段的梁惊鸿联系在一起。
皇后瞧她神色便知她是不信,暗里叹了口气,到底小六儿当年做的太过了些,让她留了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到底还得小六儿自己下功夫。
想到此便也不再提及,转而问了许多寿儿的事,皎娘倒也不隐瞒,皇后问什么便答什么,皇后这才放了些心,瞧得出来她虽与小六儿有心结,却把孩子养的极好。
想到小六儿今儿递的折子,便道:“今儿召你跟寿儿进宫,一是想跟你说说话儿,再一个是小六儿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开口。
皎娘却陡然明白了皇后娘娘召自己进宫的目的,或许说话是幌子,这件事才是原因,只不过他要请封世子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忽想起叶氏的话,她说五年前梁惊鸿请了婚旨,迎自己的牌位进府,故此即便自己这五年里是个死人,依旧占了侯府大娘子的名份,莫非皇后娘娘是怕自己借着这个名份拦着梁惊鸿封世子?这怎么可能。
想到此不禁苦笑:“娘娘,民妇本来想的便是安稳度日,只可惜命不由己,生了许多变故,如今有寿儿在跟前儿,民妇便再无所求。”
皇后娘娘倒是怔了怔,心道这话头不对啊,略一想方才想明白,不禁道:“你以为小六儿请封的世子是谁?”
皎娘摇摇头:“这个民妇不知。”
皇后娘娘摇头失笑:“自五年前小六儿从燕州抱了你的灵牌回京,便住到了西郊他盖的别院里,先头虽有个两个伺候的丫头也放了出去,身边除了小厮便是婆子,就这么守着灵牌过了五年,谁劝都没用,老太君最疼的便是小六儿,见他皱皱眉心里都不痛快,却眼瞅着他这五年过得凄苦,也无计可施,故此,有些迁怒与你,想来你也能理解老人家疼孙子的心。”
皎娘愣了好一会儿,在她想来梁惊鸿这样的纨绔,当年对自己也就是一时新鲜,加之性子霸道,才做出这么多荒唐事来,至于娶自己的灵牌,皎娘觉着他或许是心有不甘,等过一阵子照样过他花天酒地的日子,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皎娘忽觉自己的心仿佛有些乱了起来,忙稳了稳心神,方问:“他请封的世子难道是……”说着顿了顿,不好往下说。
皇后娘娘却接道:“小六儿请封的世子正是寿儿。”
皎娘都记不得自己怎么出的宫,也不记得这一路上,寿儿叽叽喳喳跟自己说了什么,好像说的是那四皇子宫里的玩意儿,皎娘神情恍惚,听了却未入耳,就知道寿儿欢喜的紧,出了宫还依依不舍的。
却不知他不舍,还有比他更不舍的,要不是皇后娘娘让叶嬷嬷劝着,老太君非跟了去不行,眼望着那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直到望不见影儿了,老太君还站在殿外呢。
叶嬷嬷一劝再劝,这才劝了回来,进了寝殿,老太君不满道:“娘娘怎么让寿儿走了,就算走也得跟我老人嫁回侯府去才对啊。”
皇后娘娘摇摇头:“祖母,您瞧寿哥儿娘那身子,弱不经风的,这样的身子,能生养下寿哥儿这样健壮的孩儿,必然艰难万分,能母子平安着实是佛祖显灵了,也是咱们梁府的列祖列宗们庇佑,让侯府嫡脉香火不至于断绝,您想这孩子得来的艰难,又一直跟他娘在一处,咱们硬生生的留下孩子,寿哥儿娘只怕要多想了。”
老太君哼了一声:“她多想什么?”
皇后娘娘:“祖母忘了小六儿这五年来是怎么过的了,要是能放下早放下了,既五年了都放不下,那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他命里就该有这一劫,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六儿的解铃人就只能是皎娘,好也罢歹也罢,早便认准了这一辈子也丢不开了,既如此,总的让他和美的过日子,难不成还跟这五年一般,您老瞧着就不心疼?”
想起这五年来孙子那样儿,老太君真是恨铁不成钢,可也属实没招儿,那混小子就非得在这一颗树上吊死,自己当祖母的能怎么办,更何况如今还有了曾孙子,一想到寿哥儿那张粉嫩嫩软乎乎的小脸,乌溜溜的眸子,老人家心都软成了水,多少气都发不出了。
皇后娘娘见老人家神色和缓,知道是想通了,这才道:“您老放心,你那曾孙子跑不了,如今他们娘俩刚回来,您老总得给小六儿些时间,让他好好把人哄顺了,他们夫妻和美了,以小六儿的性子,说不准还嫌孩子碍眼呢,一准儿送到您这儿来,到时候您老烦都来不及了。”
老太君不乐意了:“只要是那宝贝曾孙子,我可不烦。”
皇后娘娘道:“好,好,不凡,不烦,回头我跟皇上说清楚此事,估摸这一两日里皇上便会准了小六儿的折子。”
老太君点头:“对,得快些封了世子就板上钉钉了,我那曾孙子怎么都跑不了。”
这边正说着,外头太监来报说小侯爷来了,老太君哼了一声道:“这不晌不午的他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道:“这个还用说,必是为了他请封世子之事,皇上可还不知底细呢,自是不会由他胡闹,这是急了,来寻我说项。”
老太君倒是乐了:“你说小六儿自小聪明过人,满京里谁不知侯府的小六儿是个机灵鬼,大了也是文武双全,怎么就变的如此糊涂了,自己亲生儿子都四岁了还不知道。”
皇后娘娘道:“这个我倒是有些耳闻,当年小六儿跟皎娘闹的不可开交就是因产婆子说皎娘的身子不宜生养,若强行生养,免不得一尸两命,小六儿才给皎娘灌了落胎药,后那燕州别院遭了大祸,皎娘被人带走,一晃就是五年,不成想五年后回来,倒生了康健的孩儿,如今看来,那北国的摄政王虽初心不良,谋划了此事,到底让咱们侯府有了后,这也算祸兮福所倚。”
说着梁惊鸿已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给老太君见了礼,便凑到皇后娘娘跟前儿道:“阿姐这回您可得帮帮我。”
皇后娘娘忍不住戳了他的额头一下:“多大的人了还跟阿姐这儿耍赖,回头让你外甥瞧见,看你这当舅舅的脸往哪儿搁。”
梁惊鸿却道:“只皇上准了我的折子,有没有脸都无妨。”
皇后娘娘给他这无赖的话气乐了,目光一闪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堂堂忠勇侯府的小侯爷,当朝国舅,难道甘心情愿当个便宜爹,那孩子你可见过?什么底细?怎么个来路?你可清楚?”
梁惊鸿蹙眉:“管他什么底细来路,只要是皎娘认下的我便认。”
老太君忍不住指着他道:“就为了个妇人,连便宜爹都当了,你可真有出息。”
梁惊鸿不想惹老人家生气,可这事儿他必要做成了不可,便道:“祖母,您孙子我这辈子别的事上都有出息,只皎娘她是孙儿的命,您说跟命比起来,当个便宜爹又算得什么,更何况,当年都是因为我,才让她受了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之苦,如今好容易活着回来了,往后什么事我都依着她。”
他都这么说了,老太君还能说什么,只能叹自己这孙子跟那皎娘是前世的冤孽。
皇后娘娘道:“阿姐问你一句话,你可瞧过那孩子不曾?”
梁惊鸿道:“不用瞧,只皎娘的就是我的。”
皇后娘娘叹息一声:“请封世子的事,回头我去跟皇上说,倒是你,既然你想跟她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便得让她知道你的心,你对她的好,你得让她爱你,不能怕你,小两口过日子就得彼此坦诚,不能藏着掖着,哪怕你是为她好,却不说出来,她又如何能知道,不知道便会生嫌隙,生了嫌隙,就容易误会,你想想你跟她弄到如今这般境地是不是误会。”
梁惊鸿道:“当年她那般恨我,我若与她说,她必也是不信的。”
皇后娘娘:“这还不是怨你,先开始便起心不良,她以为你是见色起意的纨绔,你又使了那么多龌龊手段,她怕你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信你。”
梁惊鸿倒不后悔当年的见色起意,不然错过了皎娘,自己往哪儿去找第二个去,只不过要她的身子急了些,让她怕了自己。
想到此点头道:“阿姐的话小六儿记下了。”
这边正说着,五皇子蹬蹬的跑了进来,进来便直往梁惊鸿这儿扑,一看到自己这个小外甥,梁惊鸿笑了,一把抱起他悠了一圈,悠的小家伙咯咯咯的笑,满皇宫里也没一个敢跟他这么玩的。
等玩够了把五皇子放下来,小家伙仰着脸道:“舅舅,舅舅,您什么时候带着舅母跟表弟来啊,我可喜欢寿哥儿。”
梁惊鸿大惊:“什么舅母?”继而想起什么,脸色大变,蹭的站起来就往外去了,老太君见他礼数都不顾,待要叫他,皇后娘娘却拦了老太君道:“如今这样算是活过来了,总好过这五年里心如死水般光景,横竖您老有了曾孙子抱,便由着他们折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