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寿儿却执拗起来,在梁惊鸿身上扭来扭去,连踢带踹的就是闭着嘴不应声,这下可把梁惊鸿气着了,这么多年,放眼过去,还真没有一个敢跟自己拧着干的,这小子简直就是勾火呢。
想梁惊鸿哪是好脾气的,也就皎娘跟前儿能低着身段,别人怎么可能,脾气上来,一手提留着寿儿的脖领子,另一手举起就要给这小家伙屁股一巴掌,只不过他手刚举起,没等落下,就听老太君一声呵:“你敢。”老太君虽说年纪有了,可身子骨硬朗,中气十足,这一声又是心急之下用了全力,码头上的人都是一惊,这位老封君何等身份,动了怒还了得。
梁惊鸿也吓了一跳,巴掌便是一停,这功夫老太君身边的秦妈妈已经伸手把寿哥儿接了过去,放到老太君跟前儿,老太君一把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一通叫,还哄着说,别怕,有曾祖母在,看谁敢动我的宝贝曾孙儿。
寿儿虽未哭,却极是委屈的点了点头,还往梁惊鸿这边儿瞥了一眼,这一眼可是让梁惊鸿差点儿气背过气去,这小子哪里是委屈,分明是装的,那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分明是冲自己示威呢。
偏偏当着祖母跟皎娘的面儿是万万不能收拾这小子的,不然祖母饶不了自己,皎娘哪儿只怕又要跟自己生分,哎,自己不是怕这小子没轻没重,伤着皎娘吗,怎么就成自己的错了。
老太君抱着寿儿哄了半天,仍旧不依不饶的把梁惊鸿狠狠骂了一顿,还撂下了狠话,要是日后敢动寿哥儿一指头,她老人家就穿上诰命服去金殿上参他不孝。
梁惊鸿愕然,祖母可是一向最疼自己的,自小就把自己当成宝,这怎么一转眼就成草了,不,连草都不如,这都要上殿参自己了,哪里还是疼自己的祖母。实在想不通,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变了,这让自己往后还怎么管教这便宜儿子,父亲的威严荡然无存啊,越想心里越憋屈,可憋屈也只能忍着,总不能跟祖母犟,心里却暗暗咬牙,行,这小子有胆儿,就不信往后他一直在祖母跟前儿,总有落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到时候,哼哼,看自己怎么教训他。
仿佛知道他心里惦记什么,老太君跟寿哥儿道:“往后谁要敢难为你,只管来跟曾祖母说,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曾祖母都给我家寿哥儿出气。”说着还冲着梁惊鸿冷哼了一声,明摆着就是说给他听的。
梁惊鸿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祖母如此厚爱,甚至把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子都比下去了,真是。
他们祖孙父子这一通来往,看的周围人想笑又不敢笑,都强憋着要多难过有多难过,叶氏咳嗽了一声打圆场:“寿哥儿好似又长高了些,也更俊了。”
老太君最喜欢听人夸寿儿,顿时心情大好摸了摸寿哥儿的脑袋道:“寿哥儿随了老侯爷,比他爹强些。”老人家这话又踩了梁惊鸿一脚,叶氏险些没笑出来,忍不住瞥了旁边梁惊鸿一眼,见他憋屈的模样,更觉滑稽,心道,这算不算活生生的现世报呢,不过也终于知道,老太君有多看重这个曾孙子了,要知道老侯爷那可是南楚的顶梁柱啊,战功赫赫彪炳史册,谁提起来不得竖大拇指,叶氏可记得以前老太君总是说小六随老侯爷,也对这个孙子甚是偏爱,如今这曾孙子一来,孙子可就不值一提了。
想着,不禁看向皎娘,皎娘这时方回过神来,忙上前裣衽给老太君行礼,在皇后宫里虽见过一面,可老太君当时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寿哥儿身上,对于这个死而复生的孙媳妇,却没怎么细瞧,只是秦妈妈从别院回来之后,跟她说,瞧着是个知书达理,性子也极温婉的。
其实老太君那天在皇后宫里照面的时候也知道不是那些狐媚女子,行为举止一瞧就是良家女子,虽是头一回进宫,也并不显得小家子气,的确是个温婉柔顺的,这也让老太君对皎娘的恶感消了七七八八。
毕竟老人家也知道自家孙子是个什么德行,这桩事要论起来,皎娘绝对是无辜的受害者,自己孙子一眼瞧上了之后,根本不顾已嫁作人妇,硬是想方设法的逼着人家丈夫跟她和离,过后又强了人家,还以人家兄弟爹妈要挟,不许轻生,这些都是韩妈妈说与自己的,当时老太君听的都气的不行,可当时见孙子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儿,又心疼,也就没舍得责骂,虽未骂却不代表老太君苟同孙子的做法,故此,对皎娘身为小六的祖母,老太君是有些愧疚的。
加之见皎娘也并非那种小家子气的狐媚子,最要紧还给自己生了宝贝曾孙子,哪里还会为难她,遂和颜悦色的道:“这边风大,你身子骨弱,吹不得风,先上船。”说着伸手过去。
皎娘微微一愣,却回过神来,忙接住,老人家一手搭着皎娘,一手牵着寿哥儿,寿哥拉着五皇子,一行人往船上去了,对于旁边的梁惊鸿一个眼角都没给。
梁惊鸿不免有些讪讪,还是四皇子过来喊了声舅舅,梁惊鸿才咳嗽了一声:“先上船。”见舅舅难得吃瘪,四皇子也觉好笑,不过他是皇子,不能失仪,强忍着往船上走,却没走两步又被梁惊鸿叫住低声问:“寿哥儿那皮小子这么招人稀罕吗,怎么老太君如此喜欢他。”
四皇子还以为舅舅要问什么大事呢,听了这个,终是忍不住嘴角上扬,不过舅舅既如此问,难道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寿哥儿就是他的血脉,这可真是大乌龙了,就算寿哥儿娘没告诉舅舅,光凭寿哥儿这张脸也瞒不过去啊,不然怎么父皇母后老太君一见着寿哥儿就变了立场呢,要知道先头可是坚决反对舅舅请封世子的。真不明白,一向聪明的舅舅,怎么就连自己亲儿子都认不得了呢。
舅舅糊涂,自己作为外甥也不好说破,只得含糊道:“寿哥儿生的好,不说老太君父皇母后也极喜欢他的。”
这个就让梁惊鸿更想不明白了,老太君喜欢或许还能说的过去,毕竟那小子的确生个了好模样,可帝后难道也是看脸的,怎么可能。
梁惊鸿想的有些入神,都没注意到旁边自己外甥有些怜悯的目光。
四皇子是真可怜自己舅舅,连亲儿子都认不得,刚才甚至还要动手教训寿哥儿,等过些日子知道了真相,想想今天,得多丢人啊。
却不好再提此事,左右瞧了瞧道:“怎么不见玉先生?”
提及冬郎,梁惊鸿心情更不好了,哼了一声,往旁边的茶楼上瞄了一眼,四皇子侧头看去,正巧见二楼窗前青衣一闪而没,正是玉先生,想是跟着他们后面上船,心里忽然明白,为何刚才寿哥儿娘亲会戴着帷帽,虽说码头风大,也不过站一站,哪至于戴帷帽啊,想来不是为了防风而是防人,之于防的谁,不用想也知道了。
想着,四皇子更觉好笑,这还真是一个比着一个糊涂,舅舅不知道自己认下的便宜儿子是亲生的,却知道防着玉先生认姐姐,玉先生更糊涂,亲外甥跟亲姐就在跟前儿都认不得。
梁惊鸿奇怪的看着这个一向稳重早慧的外甥,神色间竟透出轻快愉悦来,不免有些讶异,略一想又有些心疼,虽是四皇子,却是正宫嫡出,前面三位皇子,二皇子跟三皇子都夭折了,大皇子是姐姐未封后之前宫女所出,其母虽封了美人,却出身卑微,故此四皇子从落生起便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只是年级尚小,未封太子,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正因如此,这孩子从小就勤奋懂事,身为皇子也从不懈怠,行事稳重的不像个孩子,让人每每见了都忍不住心疼,说到底也是个孩子,看看前面两个叽叽喳喳又蹦又跳的小子,梁惊鸿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到了燕州府,舅舅教你蹴鞠。”
四皇子眼睛一亮,他早便听母后说起过舅舅蹴鞠一绝,以前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只可惜后来从燕州回来,便不碰了,要不然,倒是可以让舅舅教他们兄弟,课业之余也能松散松散,如今舅舅主动提出要教,四皇子自然欢喜,忙道:“舅舅可不能反悔。”
梁惊鸿笑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舅甥俩相视而笑,一并往上了船。
这一幕正落在后面冬郎眼里,不禁冷哼了一声道:“自己亲生的儿子不理会,倒上赶着巴结皇子。”刚前面那一幕,他们自然也瞧见了,也不知怎么,刚一见梁惊鸿要打那个孩子,冬郎竟有些焦急,恨不能冲下去,可他冲下去做什么,那孩子跟他又没干系。
这会儿见梁惊鸿对四皇子如此亲热,心里更隐隐的不舒爽,故此才出言讽刺。
旁边的蓝琠跟周子瑜彼此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闭嘴不吭声,冬郎这话可有些不通了,那四皇子虽贵为皇子,却是小侯爷亲外甥,那寿哥儿的亲表哥,说到底是一家子的罗圈架,外人可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