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说……你不是朕说!”刘彻点指着窦婴道,“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
“是!”这一次,窦婴倒是主动开口了。
“这黄河决口……为什么一再地决在北岸?嗯?”刘彻认真的打量着窦婴的面色道。
“是!”却不想,窦婴依旧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十分老实的回答了之前答应过刘彻的回答方式。
“前元三年时这样,今年又是这样……为什么水总是往一边流?而一旦决了堤,又总是难以堵上呢?”刘彻再次发问道。
“是!”窦婴依旧没有任何想要解惑的意思。
“是堤防陈旧……还是人力不济?亦或是是经费不够?难道真的是天灾难以抗拒吗?”刘彻很是气恼的抱怨道,“难道还能是人祸不成?”
望着如此气恼的刘彻,窦婴终于不再开口说“是”了。
“陛下……问过丞相没有?”窦婴略显小心的询问道。
窦婴突破了一个字的回答,自是直接引起了刘彻的注意。
“朕当然问过!”恢复了平静的刘彻认真的盯视着眼前的窦婴道,“丞相田蚡跟朕说,江河决口,乃是天意,人力不宜强行堵之,一旦暂时强行堵上了,也未必符合天意,迟早都要出问题!”
“哦——那就是了!”却不想,窦婴竟然这般回应道。
从头至尾根本就不相信田蚡之言的刘彻当即厉声道:“那是混话,朕没想到,你魏其侯在这件事情上怎么跟田蚡一个说法?”
“臣……臣不好说!”窦婴嗫嚅着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刘彻步步紧逼道。
“臣……没法儿说!”魏其侯窦婴苦笑着道。
“什么事儿不能说呢?”刘彻很是愤怒的命令着窦婴道,“你说——你今天必须说!”
“如果陛下一定要臣说,那臣只好告病回家了!”窦婴如是言道。
“你说什么?”刘彻错愕的望着眼前的窦婴,随后愤怒的挥手道,“滚!滚!滚!给我滚出去!”
窦婴微一躬身,果真回身就走。
“锵——”
望着回身而去的窦婴背影,刘彻杀心顿起,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刘彻直接拔出了自己的腰间利剑。
“国难当头,责任重于泰山,谁要敢请假回家,朕就让他脑袋搬家!”刘彻直接将手中长剑刺向了自己身前的桌案之上,杀意完全不加掩饰。
“陛下!”望着如此模样的刘彻,窦婴痛苦的以头抢地道,“其它任何事情老臣都能为陛下分忧,唯独此事——这……这实在是陛下家的私事啊!”
“私事?”刘彻很是懵逼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窦婴——私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家有这种私事?
只不过,很快的,刘彻便反应了过来——自己家的私事……自己家的人就那么几个姓氏,所以……黄河决口一事,应该就是王家、田家亦或是刘家之人捣的鬼了?
“说!”刘彻面色阴厉的瞪视着地上的窦婴道。
“其实……其实……其实陛下洞察秋毫,其实这洪水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在北岸决口,其实历年来,南北两岸的堤防厚此薄彼、待遇不同,其实在黄河的险段,北岸人口密集、幅员广大,而南岸则间杂滩涂圩垸,先朝原本就用于行洪泄洪之用!”窦婴如实交代道。
“那为什么不用于行供泄洪?”刘彻立即追问道。
对于刘彻的追问,窦婴再次沉默了下来。
“表叔!”刘彻开始打亲情牌道。
“老臣……老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要田呢?还是要德?陛下是要亲情骨肉,还是要苍生百姓?”窦婴蓦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道。
“此话从何说起?”刘彻微微蹙眉,隐隐约约间,心中已经有了明悟,只是……他却不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想,因此,他需要从窦婴口中得到事实的真相。
“很简单!”窦婴轻叹了口气道,“北岸……均为百姓的田地,而南岸……多是朝廷贵戚新圈的地,所以他们不但不加以行洪,反而派人派款加强自己的提防,这样一来,南北两岸的提防,不该加强的加强,该加强的却……”
话未说完,但是其意却已经表明。
“天灾里头加了人祸……对吧?”刘彻的话语虽是询问,但是其面色上的表情却是一派坚定,很显然,刘彻已经认同了窦婴之言。
微微沉默后,刘彻继续询问窦婴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朕要是查出来,我就灭他的九族,砍他的头!”
听得刘彻之言后,窦婴很是悲哀的摇了摇头道:“陛下……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
“莫非……”这一刻,刘彻已经彻底的知晓了,他之前的猜测,貌似即将要成真了。
“吸——”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刘彻很是郑重的望着面前的窦婴道:“那些地……究竟是什么人的?”
窦婴低首不言。
“难道是你窦家人的田?”刘彻心里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他却依旧希望和刘家、田家、王家没有任何的关系,因此,刘彻只能将一个勉强能够套上去的答案说出口道。
“陛下……算了!”
听窦婴这话的意思,反倒有强行认下这宗错事来的意思。
“你倒是说呀!”
此刻,刘彻的心里有些纠结,他既想要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却又担心自己的猜测成真。
“不是!”最终,窦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是陛下自己家的人!”
“朕家里的人?”直到此时,刘彻依旧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母亲,于是,刘彻将较为靠近自家人身份的田家给抛出来道,“难道是丞相田蚡?”
却不想……
“不光是田蚡!”窦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道,“还有陛下自己家的田!”
“陛下的田?”刘彻很是不敢置信的说着道,“朕家里哪有田?朕家里根本就没有田——朕要田有什么用?天下的田都是朕的,朕根本就用不着有私田!”
“陛下……是皇太后的田!”窦婴扯开了刘彻最后的遮羞布道。
刘彻听到了这个答案后,顿时怔楞在了原地——自己的猜测……终究是成真了!
“这就对了!”刘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那些受灾的百姓,“是啊,有她在,这个决口……还真不好堵!”
良久之后,平复了心中激荡之情的刘彻抬首询问正站在自己面前的窦婴道:“你老实告诉朕……太后在南边那儿究竟有多少田?”
“一千多顷!”既然话都说开了,窦婴自是不再犹豫,当即就将皇太后的老底给掀掉了,“一千多顷绝好的良田!”
“田蚡呢?”刘彻继续询问道。
“五……五六千顷吧!”窦婴淡淡的回答着道。
“嘶——”
当刘彻听到这个恐怖的数字后,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随后,刘彻再不迟疑,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符节走到了窦婴的身前道:“窦婴,你立刻持朕的符节到南堤去,扒堤泄洪!”
窦婴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刘彻递送过来的符节,很是担忧的说着道:“扒哪一处都会淹没所有的田的!”
“哪一出有利于泄洪就扒哪一处——就是天皇老子的地……你也得扒!”刘彻很是霸气的说着道,“谁敢挡你,当场给朕斩首!”
…………
屏幕之前的观众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记忆内容后,不出所料的,径直在弹幕间里讨论了起来。
“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天灾加人祸双重祸患……原本我还以为即将要快进到大汉和匈奴的战争了呢,没成想,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都不知道,我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观看到汉、匈之间的大战!”
“窦婴接下了此事,那些权贵们不管去怪皇帝,皇太后也不可能去怪罪自己的儿子,田蚡更是不敢对自己的外甥呲牙……所以,这份罪孽,最后还不是要全都归结于窦婴的身上?窦婴……还真不一定能够抗住——不,应该说,自从那位当太皇太后的窦老太太逝世了之后,此时的窦家,恐怕是真的一点儿也扛不住那些权贵势力们的反扑……”
“至于刘彻……他当时给窦婴布置任务的时候倒是说的霸气,谁敢挡他窦婴就让窦婴当场将其斩首——砍人的时候倒是能让窦婴砍得很爽,可关键是,砍人了之后,你皇帝刘彻能否保住人家窦婴呢?若是保不住,那你不是害了人家窦婴……乃至于整个窦家吗?”
“我觉得,依照刘彻现如今的权势,他若是果真想要保窦婴的话,恐怕还真的能够保得住,毕竟,没有了太皇太后的掣肘之后,刘彻大权在握,虽仍有王家、田家之人占据朝堂高位,但想来根本就挡不住军权在握的刘彻!”
“其实……我不知道的是,你们是否想过,窦婴得罪了满朝权贵,刘彻为什么一定要保他窦婴呢?细细想来,刘彻以窦婴其人行使泄洪之权,使得百姓再无黄河决口之患,然后在藉此让窦婴得罪满朝权贵,待得时机成熟,刘彻只需要轻轻一推,依照窦婴现如今在权贵圈子里烂大街的臭名,待得刘彻想要‘惩治’窦家人之时,估计到时候也不会有人会为窦家去说好话,然后,刘彻将会轻易铲除掉窦家这门外戚之祸!”
“按照楼上的说法……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刘彻早就已经知晓了黄河决堤堵不住的事情真相?然后,为了给窦家挖坑,刘彻才故意如此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窦家窦婴出面解决掉黄河决口堵不住之患,继而再藉此弄臭掉窦家的名声,待得刘彻需要时,便可以轻易收拾掉整个窦家……简直一箭双雕啊!”
“这般看来……这个刘彻也太腹黑了吧?”
“不是刘彻腹黑,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因为刘彻之前受到太皇太后节制的关系,他这是在给窦家设套……企图报复窦家呢!”
“我觉得刘彻如此行为,不单单只是为了报复窦家这么简单,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刘彻深刻的意识到了外戚之祸,所以正着手准备对付外戚势力呢——只要事后刘彻同样对田家和王家出手,那么便可以认定,刘彻是想要动一动外戚势力了!”
…………
另一边,屏幕之中,已经完全了解到黄河决口堵不上原因的刘彻,径直吩咐一旁的春陀道:“春陀,将田亩鱼鳞册拿过来!”
待得春陀将地图铺到了刘彻身前的桌案上后,一位官员走到刘彻的身边,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区域为刘彻讲解道:“这就是魏其侯此番的泄洪之处!”
刘彻缓缓地打量着地图上的画面,继而指着其中一处道:“这就是太后的田吗?”
“是的!”这位官员当即点头颔首道。
“那这一片呢?”刘彻指着另一处地图上的大块田亩道。
“这……是田丞相的!”这位官员稍一犹豫后,终究是给予了刘彻正面回答。
没办法,刘彻当面,而且是在刘彻已经知晓了全部经过的前提下,他再隐瞒……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索性就全都告知给陛下吧!
至于田蚡田丞相和皇太后那边……反正有罪魁祸首窦婴顶在最前面呢,即便田丞相和皇太后要迁怒,那也应该是去找窦婴而不是来找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朝堂官员迁怒。
“这一片又是谁的?”刘彻手指微移,指着地图上的另一处大块田亩道。
“嗯……臣听说这是块民田!”这位官员如是言道。
“民田?”刘彻微感讶异,而后直接否决道,“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