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冉出生在群山环绕的李家沟,祖辈都是农民,他还有个哥哥李小辰。哥哥比他大两岁比他壮实多了。李小冉瘦不拉几的,所以每次跟哥哥打架都是他在哭。儿时的李小冉跟个猴似的在村里到处乱蹿,因为父母一大早就到地里去干活,爷爷又上了年纪没人管他,也没时间管。在他的记忆里爷爷驼着背,拄着一根乌黑光亮的拐杖,总是穿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戴着红军帽,脸上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皱纹。夏天的时候他会步履蹒跚从家里走去晒谷场,动作迟缓地翻晒着稻谷。冬天的时候他习惯早早的就起来生火,然后坐在火堆旁。看到李小冉两兄弟起来了就对他们叫道:“小冉,小辰过来。”李小冉兄弟二人就揉着半睁开的眼睛走过去,然后看到他爷爷用木棍在火里掏着什么,他们兄弟俩蹲在火堆旁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困意一下子就没了。之后看到爷爷在火堆里掏出来一个红薯,然后对半折断分给了他们。那个冬天火堆旁弥漫着红薯的香气,随风飘荡,飘向山的另一头。
李小冉对他父亲是畏惧的,因为稍微有点不称心就会挨揍,他的腿上经常会被父亲拿鞭子抽到泛起一道道鞭痕,他拼命地挣扎,可是他弱小的身躯怎么可能挣脱呢?他只能本能地跳起来仿佛踩到针毡一样,鞭子划过空气咻地打在李小冉身上,他除了放声大哭也做不得什么了,眼泪和鼻涕都流到了他的嘴角。母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妇道人家,在家里是没什么地位的,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就好像人们无法阻止黑夜的降临一样。她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抹着泪水,李小辰惊恐的躲在母亲后面,双手紧紧的扯着母亲的衣角,探出半个脑袋张望着,因为他挨揍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时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完了之后他就看到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烟,然后对着李小冉吼:“不许哭!你再哭一下试试!”吓得坐在地上的李小冉身体一抖,然后在那低声地抽泣着。他似乎很少看到父亲在他们面前笑,每日不是在地里劳作就是在地里劳作的路上。直至夕阳被大山吞没才会看到父亲扛着犁头牵着水牛在田埂上回来,卷起的裤管上粘满了泥巴,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经常的劳作让他的肌肉异常发达,也许是草帽挡住了,又或许是天有些黑了,李小冉并没有看父亲是什么样的表情。
夜幕又如约而至,周围的山峦逐渐模糊,田野里传来阵阵蛙声,伴随着零散蛐蛐的叫声。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在灶头前忙着今晚的晚饭,李小辰在帮忙烧火。厨房里唯一的家具就是那张陈旧的饭桌,而今晚的菜依然是青菜,土豆和一盘咸菜。那盘青菜一如既往的泛黄,因为没有油的缘故,不过已经习以为常了。李小冉坐在凳子上刚好能把头伸到桌面,而李小辰就不一样了,比他高可以自己伸筷子去夹菜。李小辰就嘚瑟地对李小冉说:“我手比你长可以自己夹菜。”李小冉嘴里含着饭说:“你看着吧,我也可以。”结果他再怎么伸手都够不着菜盘,最后还是他母亲给他夹的菜。
成长的路上总是要经历风雨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李小冉是亲身体会过的,七八月份注定是个难忘的季节。台风的来袭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无法入眠。它像怪兽一样侵袭着这片土地,让人们毫无招架之力,像野兽嘶吼的声音让人胆寒。瓦砾被吹落的声音,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也夜里格外清晰。此时的屋内就像是侵略者攻破城门,雨水肆无忌惮侵洒。屋内的人也只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熬过这漫长且煎熬的夜。等到天明屋顶仅剩少许的瓦片,显得格外突兀,地面一片狼藉,破碎的瓦砾遍地都是,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树叶,水稻像波浪般成片成片倒下,树木东倒西歪。大人们又要开始忙活一阵子了。
冬去春来,时光也许会偏袒一些人吧!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李小冉和哥哥李小辰一同醒来,一起吃了早餐。然后父亲把李小辰叫到了房间,给他换上了过年才会穿的新衣裳,还给他背上了新的书包。之后李小辰就跟在父亲的后面蹦蹦跳跳地出来,看到李小冉坐在门口就对他说:“看!我有新书包了!我可以去上学咯!”李小冉眼巴巴地望着跟在父亲后面的哥哥心里委屈极了,他扁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低下头玩弄着手里的木棍,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然后滑落。
上学需要到离村子好几公里的南源镇上,而且还是山间崎岖小路。对于李小冉来说他的世界只是青山环绕,稻田和菜地,要么就是村旁的小溪。村里的小孩白天去上学了,仅剩下李小冉独自一人在村里晃悠,他时常拿着一根小木棍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有时蹲在池塘边上学着鱼的样子嘴巴一张一闭,有时坐在地上玩小石子,两只手拿着石子相互碰撞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只有到傍晚的时候远处传来许多孩子的欢叫声,他知道是放学了,李小辰和村里的小孩一起回来了。他从门槛上一下站起来,朝着那些欢叫声的方向张望着,有点兴奋转念之后又有点失落的又重新坐在门槛上。
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村里的孩子们都回来了,李小冉也在其中,他们欢快地聊着什么,然后他们就各自回到各自的家中。李小辰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李小冉就凑上去,课本里的插画深深的迷住了他,还有那油墨的味道让他感到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他问李小辰:“上学真的好玩吗?”李小辰放下课本,抬头对他说:“当然了!学校可大了,还有三层楼呢可高了,还有就是人也好多。”李小冉一边听着哥哥的描述,一边想象着,他的思绪跨过山间,飘到几公里以外的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