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古怪又狰狞的圣教教主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他心脏里的蛊顺着血寄宿在了沈雪音的身上,麻痹了沈雪音原本的元神。
他想试一试,晴华对沈雪音的情。在他心里已经将沈雪音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若是晴华真的爱她,他就此永赴黄泉也未尝不可,但这个小子若只是一时被雪音迷了心智,他不介意彻底夺了沈雪音的身体,让“沈雪音”亲手杀了他。
晴华不是没有怀疑过身边的沈雪音被那个人做了什么手脚,可她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事,她那些不经意间的各种小习惯也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沈雪音仿佛又变成了他们初遇时那个乖张的小魔女,她总会刻意的刁难晴华,晴华也一直宠着她。沈雪音喜食鱼片粥,晴华就学着下厨亲自做给她吃,那双执剑捏诀的巧手,在炊具前却是那样笨拙,时常会受伤,可看着沈雪音柔柔的笑他就觉得值得。
但是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晴华发现,沈雪音又开始炼蛊了,他虽然不太懂这些,却也看得出来这些蛊虫至阴至毒。
沈雪音却说,这只是为了能自保,让他不必担忧。
晴华心疼她没有安全感,只暗暗在心里怪自己实力太弱,无法护她周全,竟然曾让她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他开始了近乎自虐一样的修行。
亲手杀掉她义父之后,沈雪音的右手受创严重,那蛊已经将她的手指腐蚀得只剩下白骨,就算她自愈的能力极强,也只是勉强长好了皮肉,基本成了摆设,能勉强握成拳,却是再多半分的力气都没了,更别提再继续修习剑术。
第一批毒蛊已经炼出,她开始偷偷瞒着晴华以身试毒。
直到某次晴华从尧山巡视回来,看见了晕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沈雪音。
他手足无措,第一次如此心慌。好在沈雪音很快醒了过来,可那双眼睛却失去了神采,她中毒失明了。
沈雪音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反过来安慰着晴华,可晴华感觉得到,沈雪音近来一直意志消沉,而且粘人得紧,几乎到了要和晴华寸步不离的程度,他不知如何才能让她好受些,只更加尽心的照顾着她守着她。
一个平静的午夜,晴华从梦中惊醒,身边却没了沈雪音的身影,他急忙起身出门寻找,好在空气中还隐约可以嗅到一丝她身上特有的纵蛊的甜味,晴华循着气味一路寻到了望海崖,却看见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沈雪音直挺挺的跳了下去,像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儿,飞速下坠着。
“雪音!”晴华追着跳了下去,好在沈雪音被断崖上的一颗杉树拦住,只是昏了过去。
沈雪音伤到了背脊,这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自腰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就这么死了也好彻底解脱……”
“啪”这是晴华第一次动手打她,狠狠的一巴掌,打得沈雪音偏过头去。
“你……你怎可……”晴华的声音颤抖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晴华……我再也看不见你的脸了……”沈雪音哭着,那双眼睛却只流出两行血痕来。
“别怕,会好的。”晴华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
晴华想到了相柳,相柳是水神共工的旧部,不周山一役之后入了魔,叛出天界归顺了冥界,与晴华的父亲颇有几分交情。
相柳人面蛇身,擅长医术,一直住在谙城。
沈雪音哭得累了渐渐在晴华怀里睡了过去。
晴华作为谙城的少城主,还是相柳亲自接生的。如今他虽然进不去冥界,相柳却可以过来,如果他生命垂危的话。
他召出佩剑久安,狠狠的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这一剑刺得没有半分犹豫,离心脏还不足半寸,沾着鲜血的剑锋闪着寒光。
晴华强撑着精神,没敢放任自己晕过去。
“少主!”相柳来得很快,碧绿的蛇尾泛着浅浅的荧光。
“您终于来了……”晴华看着来人,微微松了口气。
“你这是做什么?!”相柳刚感应到这孩子受了致命伤便什么都顾不上交代就赶了过来,可这伤居然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我无碍,此番冒险将您召来是有件事想求您。”
“你若是无碍我会出现在这?”相柳一边没好气的数落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一边小心的处理起他的伤。
“罢了,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将自己捅了个对穿?”
“我想求您治好雪音的眼睛。”
“谁?”
晴华努力的抬起手指了指床上睡着的沈雪音,相柳只是粗略看过一眼便冷下了脸。
“你怎么跟这种邪物厮混在一起的?”
“雪音她不是邪物,她只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子罢了。”
“晴华,你莫要被她的表象所迷惑。”床上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这种东西很多年以前她曾见过一个,只是那是个男人的形貌,脸上布满青痕,床上的这个倒是生得一副女相。
“若是您不答应,就让晴华死在这里吧。”
相柳看着视死如归的晴华,震惊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