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南星看起来并不像南飞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不知道是因为已经麻木，还是因为心胸豁达：“师兄，对不起！”

厉南星笑道：“小师弟，你怎么逢人就说对不起？说那么多对不起有用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没有人怪你。夫子曾经说过，一个文明在崛起的路上必然会遭受各种各样的苦难。虽然我们失败了，甚至要面临死亡，但对于我来说，这并不可怕！”

南飞道：“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厉南星皱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脸的败象，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昭武帝吗？小师弟，其实说起来也是我们的错。我们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压在你身上，其实不该承受这样的重担。你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你！”

厉南星跪了下来，朝着南飞磕了三个头：“小师弟，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

南飞泣不成声：“师兄，你不要这样……”

厉南星站起身来：“顾老师在里面，你去见见他吧！不要哭，尤其是不要在我们的敌人面前哭。我想顾老师见到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南飞微微点头，露出笑容：“好！师兄，我不会再哭了！”

来到最后一间牢房面前，张棠道：“这里面就是顾老师的牢房！”

南飞往里面看去，这里和之前破烂不堪的牢房不同。不仅看不到一点脏乱差的迹象，甚至非常整洁，可以说是奢华！

张棠解释道：“陛下一直很看重顾老师，希望他能够入朝堂做事。只是顾老师生性高傲，一直没有答应……”

高杰虽然性情大变，残暴不仁。但他并不是傻子，他很看重顾湘的学识。如果顾湘肯帮助他，那么云国会越来越强大，直到最后没有人可以反抗得了他！

张棠道：“你还有很多时间，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你想见谁，就告诉我，我带你去！”

南飞沉默片刻：“谢谢张大人！”

张棠左右张望了一下，叹了口气：“陛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想和高杰同流合污，可是我还有妻儿老小，我怕死，我更怕连累家里人……”

南飞点头：“张大人，我都明白！”

张棠离开，去牢房的看守室等他。南飞爬了进去，犹豫良久，终于开口道：“顾老师！”

顾湘听见呼声，一骨碌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南飞？”

顾湘没看到人影，不禁有些疑惑：“我幻听了？”

南飞尴尬道：“老师，我在床下面……”

顾湘连忙低头看去：“你怎么搞成这样？”

南飞苦笑：“无极天尊战胜，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顾湘叹息一声，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看着南飞现在的样子，不禁心中酸楚。其实在他心里，南飞是昭武帝也好，是他的学生也罢，他早已经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孩子，这天下那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看到南飞凄惨的模样，顾湘摸了摸他的头：“这些年，你受苦了！”

听到顾湘这么说，南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老师，我真的好累，我真的撑不住了！全天下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没有人敢帮我。我修为没了，我的朋友们也要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很想杀了高杰，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折磨我的朋友，我真的好难受啊……”

顾湘神色复杂，将南飞搂在怀里安慰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我也明白失去亲人和朋友的痛苦。他们也是我的学生，我的心里又何尝不心疼呢？”

等到南飞稍微平静一些，顾湘方才又道：“像这样的屈辱和苦难，历史上有很多，可人类的勇气是不会消失的！比这更黑暗的时代，我们不是也走过来了吗？南飞，你我至少现在还活着，那些已经牺牲的人，却不会再回来了！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活着？”

顾湘神色坚定：“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我相信这世界上总会有第二个像你一样的人来改变世界。南飞，活下去！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会有希望的。云天帝说过，文明永不落幕，后来者也不会断绝！我一直这样相信着，我希望你也能相信！”

南飞沉默了一会儿：“可是，高杰让我三选一！你、厉南星、南流三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湘道：“我已经年逾古稀，坟头土都快到脖子上了，能不能活下来，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顾湘这么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甘愿自己放弃活下来的机会，让给别人！这种无畏的胸怀，让南飞心中对他的敬意更深。要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从容的面对死亡，尤其是年老的人，往往更渴望漫长的生命！

顾湘又笑道：“而且，说起来我也不会死！高杰不是想要我这一身才学为他所用吗？那我就给他，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反正到了最后，这一切终究还是天下人的！”

南飞道：“老师，可是你这样会背上千古骂名！”

顾湘满不在乎：“那又如何？我这一辈子让人唾弃的时候太多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求自己心里问心无愧，不问其他。”

南飞沉默良久：“那厉南星和南流，我该如何抉择？”

这时候顾湘抬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人，方才悄声道：“你要留下南流的性命，他是你翻盘的最后希望！”

南飞心中一震，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

顾湘神秘一笑：“你以为如果我不想被抓住，高杰真的有这个本事吗？在三天尊决战之时，应如云就让我离开沧州，回到妖神领域。可是后来我收到姜夔写给我的信，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才会留在沧州大学，等着他们来抓我！”

这一刻，南飞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姜夔向来算无遗漏，三天尊决战以后，他就消失无踪。南飞估计他是跑到妖神领域躲了起来，说不定他早就料到今天，做好了准备：“姜夔的信上写了什么？”

顾湘道：“姜夔给我的信只有八个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而给你的信则把将来翻盘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是我为了保密，已经把信给烧了。”

顾湘想了想：“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反正你要记住，南流很关键，他可以帮助你解除无极天尊的封印，让你恢复修为！”

南飞心神激荡，如果可以恢复修为。他只需要潜伏起来，就有机会慢慢达到可以抗衡无极天尊的地步。虽然他的道境已经被毁掉，但毕竟经验还在，重头修炼并不是难事，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昭武帝，一切尘埃落定，他有了足够的时间！

顾湘道：“所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保住南流，否则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南飞沉默了很久，点头：“让我想一想！”

顾湘叹息一声，知道南飞于心不忍。顾湘有办法活下去，而要让南流活着，就意味着要牺牲厉南星！

厉南星和他亦师亦友，在南飞还弱小的时候，厉南星可以说是他最大的倚仗。正是因为有厉南星的帮助，他才可以让沧州一步一步发展起来，最后做到鲸吞天下！甚至最后为了她，厉南星不惜和玄真一战，彻底废掉了自己的全部修为！

要知道厉南星的理想是穿过天门，去外面的人世界。可是为了南飞，他连自己的理想都放弃。现在还要让他做出牺牲，南飞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