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独自一人漫步在金华城大街上,寻了个成衣铺打算置办几套衣衫。他身上的这套在经过昨夜一系列的摧残后,已是脏乱不堪。而换洗衣物都放在书匣里,在与青鬼打斗中,散落在地。
离开兰若寺时,一行人都是匆匆忙忙,哪里顾得上去捡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乎,他的所有行李都没能带来金华。
好在放着银两的钱袋是随身携带,才不至于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否则他就得腆着脸向郝大通借钱了。
他对郝大通说的要去书院拜见师长,倒也不完全是借口。
大晋王朝,共有二十八州,浙州便是其中之一,州府衙门设在杭州城,下辖九个县,又有一百二十六乡。陆夕之前所住的小乡镇便是归金华城管辖。
每一县都有官办县学,杭州城内则设有府学。县学、府学在师生水平上相差极大,但其实属于平级,大抵类似于前世的专科和本科。
官学一般只招收过了童生试的考生,而童生试是在每年二月初举办,所以官学招生的时间就定在了每年的四月。
金华县学名为北山书院,陆夕在四年前考过童生试后,就应该前往就读,怎奈家中慈母缠绵病榻,他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家中,便一直在家照顾陆母的起居。
陆母病逝时已是六月,错过了入学的日子,陆夕本打算明年再来。
可前些日子,私塾教书的老秀才前来见他。老秀才一直怜惜陆夕的才华天分,对他寄予了厚望。作为陆夕的启蒙恩师,若是陆夕能够中个举人,他说出去也脸上有光。
原本老秀才就对陆夕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浪费了四年时光哀叹得捶手顿足。但读书人讲孝义为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然此时却不忍见陆夕再白白蹉跎一年光阴。
他找到陆夕后,言北山书院的督学与他有旧,曾在他这受的启蒙。督学每次回乡时,都会提些礼物前去拜访老秀才,口称老师,对他颇为尊敬。
老秀才打算修书一封,让其将陆夕破格收录。陆夕推辞不过,看到老秀才惜才的眼神,点头答应下来。
如今既然到了这金华城,他自然要先去拜见这位督学大人,表达一下感谢之情。而拜见长辈要讲究礼节,总不能穿得脏兮兮的就去了。
成衣铺内,陆夕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月白云纹长衫,乌黑的头发束起以黄杨木簪固定。衣衫面料普通,款式也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气度不凡。
他本就长相俊逸,只是还略显稚嫩,可在经过昨晚神魂洗礼后,整个人有了一种淡淡出尘的气质。
连原本见陆夕身上脏乱,对他爱答不理的掌柜也不由感叹:“公子真称得上是丰神如玉啊。”
陆夕左右端详了一番,也觉满意。
又挑选了两件,陆夕付了银钱让掌柜包起来。随后找了家客栈,将东西放下后便出门而去。
路上找了个行人打听了下北山书院的位置,陆夕想了想又去买了份礼物。便提着朝书院走去。
老远就能看到书院高高的门头立在那儿,气势恢宏,不愧是一县之学。陆夕表明来意,门房进去通传一声后,就领着他向书院内部走去。
一路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得他目不暇接。若不是知道这是书院,说是达官显贵的宅院,陆夕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门房领着陆夕走到一间书房外后,就告辞离开。陆夕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声音从门内传来。
陆夕推开门走进书房,环视了一眼,书房内的装饰极为简朴,除了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就只挂了几幅字画,看起来也不像是名家手笔。
一个清瘦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籍,正抚须阅读,似沉浸其中。
中年男子看到进来的是一个相貌陌生的少年,不露痕迹地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开口问道:“你是?”
陆夕行到书桌近前,将手中的礼物放下,做了一揖道:“学生陆朝阳,拜见督学大人。”
督学恍然想起,早几日他的蒙学老师曾寄了一封信给他,说是有个学生错过了书院入学的日子,想要拜托他照顾一二,名字正是叫陆朝阳。方才门房通传时,他正看书入迷,没有细听清楚。
督学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已从老师处得知,念在你为母尽孝,特例决定破格录取。不过还是得考校你一番,免得你水平不够,外人见了说我是以权谋私。”
陆夕点头称是。
接着督学就提出了几个学业上的问题。在乡试前,读书人学习的内容并不涉及策论治国,基本都是背诵经书子集,以及对书中经义的理解。
陆夕现在神魂纯净,记忆力有了大幅提高,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了多少,自是对答如流。
督学抚须微笑,显然对他颇为满意,觉得与老师信中所说的不差,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不过还是表情严肃地勉励了一番,要他进入书院后不骄不躁,专心治学。
随意闲话了几句后,督学对陆夕温和道:“朝阳,这两日正巧是书院的月假不用上课,你就先休息两天,等后天直接来院里吧。”
陆夕心道难怪,他这一路走来也没在书院里看到几个学生,原来是放假出去散心了。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办一些事情。
现在入学之事已经聊得差不多,陆夕就起身告辞:“那学生就不多打扰督学大人了。”
督学应了声好,又故作严肃地说道:“对了,把你的礼物带回去吧。我录取你是感你孝心,惜你才华。若是换个不可雕的朽木,哪怕是老师亲自开口,我也万万不会收的。”
陆夕听了只得把礼物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在陆夕出门后,督学坐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武侠话本,捻着胡须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