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天刚放晴。
一轮半残的月遥挂天际,清辉冷纱,映着皑皑白雪有些刺眼,薛离独自坐在郊外的某处不知名的荒山上,身旁的五瓶劣质高度白酒已经成了空瓶,让他有些摇摇欲坠、晕头转向,此刻体内血液在酒精的作用下快速流动着,也不觉冷,眼前已经有了重影。
如今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他没能考上大学,这许多年来的寒窗苦读功亏一篑,这让身为孤儿,从小拿着旁人资助读书的他心里十分难受,在捱过了几个月的心酸,几乎所有同学都将自己淡忘之后,那一直压在心底的痛苦终于爆发。
他不想活了。
他本是个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的男孩,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可偏偏就在高考那几天发起了高烧,考砸了,彻底砸了,连一个像样的大专都上不了,所以他想不开,所以他选择了在所有人都将自己淡忘之后,离开这个世界。
雪夜转晴后的夜空很美,有一抹幽暗的微蓝,残月旁落着两颗不甚明亮的星,像两只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眼睛,充满了怜悯,还有嘲笑,应该是在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和不自量力吧。
人在心灰意冷时,难免会有些自怨自艾。
薛离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然后便顺着荒山陡峭的斜坡滚了下去,然而就在他眼看就要撞进山下深沟里的时候,夜空里突然多出了一颗星,一颗明亮闪烁,且正在快速移动的星。
光点临近,就见一个巨大的圆盘飞行器露出真容,在完全没有停留的情况下射出一道银色光柱,薛离被收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离突然被一阵剧痛弄醒,但却不能动弹,只能隐隐听见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说:“芯片已植入大脑,准备激活。”
另一个说:“这就是酒的味道了吧,太难闻了。”
简短对话之后,薛离忽感脑中传来一阵剧烈颤动,似乎正有着某种能量在冲刷着自己的灵魂,感觉十分怪异,说不上难受也说不上舒服,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是什么人?薛离心里想着,但却因为那五斤高度劣质白酒的作用让他难以做出任何判断和行动。
疼痛正在慢慢减弱,脑中的怪异感觉也渐渐有了如蒸桑拿一般的舒适感,这才让薛离稍微清醒了一点。
一人道:“脑部创口已经愈合,身体构造也已改造完成,但无法进行控制。”
另一人道:“再试一次。”
“无法控制。”
另一人似乎有点犹豫,停了片刻,道:“改造失败,人类白酒的能量非常奇怪,回去后好好研究,取出芯片,放弃试验品。”
接着又是一阵剧痛,薛离感觉头部如裂开了一般,又听那人道:“芯片能量损耗大半,无法恢复,已被试验品灵魂锁死。”
“灵魂?”薛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难道已经死了?这两个是鬼差?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虽然他一直都是个无神论者。
“那都放弃了,丢下去。”
这是薛离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就感一阵天旋地转,耳畔劲风呼啸,然后是缺氧,窒息,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意识开始减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并没有死,现在才是真的要死了。
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意识终于彻底消失了。
…………
过了很久很久,薛离突然被一阵颠簸惊醒,耳畔传来阵阵杂乱的马蹄和脚步声,接着就听一个近乎癫狂的女人声音尖叫道:“孩子!”然后是一阵利器刺入血肉的声响。
一滴水落到了脸上,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可抬起来的竟是一只粉嫩嫩、肉嘟嘟的婴儿小手,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抹掉了脸上的水滴,是血,猩红猩红的血。
我没死,可……
夜很冷,光秃秃的枫树林里吹着鬼哭一般的风声,身下厚厚的积雪散着寒意,一点点透入裹着自己幼小身体的棉布,很冷。
这时,薛离眼前一花,就见一个黑影如大鸟一般飞了过来,弯腰抄起自己一跃上了枝头,说了声:“瞎搞。”然后便带着他往远处飞去。
薛离好像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死了,但却没去阎王殿报到,而是又重生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此前那两个又是芯片又是试验品的家伙是什么人,眼前这个抱着自己施展轻功的老头又是谁,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武侠世界吗?
刚才凄厉喊着孩子的那个女人是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母亲?可她好像又死了,那是不是说自己到了这里还是个孤儿?又是一个连面都没见到的狗血剧情,我他妈是命里带煞专克老妈还是咋的。
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虽不确定猜对了几分,但这并不影响他打算要好好重活一次的念头,因为早在他灌掉五瓶劣质高度白酒后他就后悔了,后悔自杀,更后悔用这种非常难受的方式自杀,活着不好吗?蝼蚁尚且偷生,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高考失利而已,又不是无路可走了。
人在经历死亡后,难免都会有些豁然开朗的想法。
被老头抱着跑了很久,薛离也隐隐听到身后一直有不少追兵,但那些追兵似乎完全不是这老头的对手,老头武功很高,不仅跑得快,只要一出手就一定打倒一大片。
终于甩掉了所有追兵,老头低头望着怀里如瓷娃娃一般粉雕玉琢的婴儿,带着笑意道:“你这娃娃命还挺大,此番若不是遇到了我,怕是也与你那娘亲一起死了,往后便跟着我吧,我收你为徒,你给我养老送终。”
薛离听得真真儿的,但却说不出话来,只好冲他咯咯一笑,逗得老头一阵老怀大慰,将他抱得更紧了。
老头将包着薛离的棉布掀开了些,见里面塞着一个信封和一块巴掌大的黑铁令牌,令牌表面绘着一些细细的奇怪纹路,不过这纹路却不是用笔墨描绘,也不是用利器刻画,而是隐在令牌表面之下,他一眼便看出制作令牌者不简单,因为这是用内力打进去的,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这孩子什么来历?老头心存疑惑地将信封打开,细细看着里面的内容,片刻后才将信连着令牌一起塞进怀里,道:“薛离,倒是有些像女娃娃的名字,你这小家伙是男是女?”然后掀开棉布看了眼薛离胯间,微笑道:“有小叽叽,男娃,不过按你家中长辈的意思,你便唤作薛离吧。”
薛离心道:“我叫薛离,不是泥巴。”想来也巧,前世今生竟有着同样的名字,他会将自己变成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