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话毕人到,是个着一身黑纱长裙,以薄纱掩面的年轻女子,那黑色纱巾半掩其面,朦朦胧胧,隐隐可见其白嫩娇容,看似个美丽的娇弱模样。
见她自上方落下,挡住去路,陈亲王眼神微凝,竟是快速闪过了一抹惊慌之色,微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柠芮姑娘,你来所为何事?”
此女名叫王柠芮,乃是锦衣卫所的十二金钗之一,地位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实实在在的猛人。
王柠芮声音清冷,但却带着一股酥麻之意,又显温柔,给人一种摸不透她是何情绪的味道,“陛下有过严旨,凡皇族中人皆不可插手锦衣卫事务,王爷莫不是忘了。”
陈亲王此前那抹惊慌就是因为这个,被王柠芮挑明,他笑着道:“皇兄旨意,本王岂敢违逆,我眼下只是来寻薛家余孽,与你锦衣卫有何干系?”
王柠芮道:“大人不在,锦衣卫所确实不如从前那般严谨了,下官来此之前已查出一些事情,王爷要不要见见他们。”说完,就见厅外快步走来十一个与其穿扮一模一样的女子,如赶羊一般地催着四个身穿绣着蓝线祥云图案,暗红底色官服的男人。
这四人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官帽早已不知丢到了何处,他们分别是锦衣卫所一处和四处的正副执事,当年追杀薛离的就是他们带的头。
陈亲王脸色快速变了变,转眼恢复正常,轻笑道:“柠芮姑娘这是何意?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十二位姑娘一齐出现。”
王柠芮道:“他们已经招了,所受财物也已尽数查清,王爷莫非还不愿承认,下官已经拟好奏折,王爷是现在看,还是回京与陛下一同看?”
到这,陈亲王的脸色终于变了,锦衣卫内部制度十分严明,是一个极其厉害的地方,除了当今圣上与锦衣卫指挥使之外,任何外部官员都无法调动他们,他当年为了打通这层关系也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自己还是低估了锦衣卫内部的能量。
尤其是这十二个女子,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她们一起出现过在什么地方,眼下她们来了,怕是山下的五万兵马也起不了作用了。
陈亲王道:“不知姑娘想让本王做什么。”
王柠芮道:“请王爷带着您的人立刻离开,陛下旨意,此事由锦衣卫处理。”
“放肆!”那容貌阴鹫的中年男子喝道:“胆敢对王爷如此无礼,你……”可不等他话说完,一颗梅花镖飞射而来,插进他的眉心,当场毙命。
陈亲王的脸色非常难看,死死盯着王柠芮却说不出话来,王柠芮道:“小惩大诫,念在王爷初犯,大人曾经有过交代,给诸位皇室成员一次机会,下官此次便不禀告皇上了,望您不会再有下次,恭送王爷。”
陈亲王气得直哆嗦,但却完全没有办法,狠狠瞪了王柠芮一眼,一甩袖袍大步往外走去。可他刚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身后传来四声闷响,接着那四个正副执事的脑袋便滚到了身旁,吓得他微一哆嗦,加快脚步匆匆而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警告。
那十一个女子抬着尸体离开后,王柠芮这才对陆真仪施了一礼,道:“叨扰了陆真人,不知能否让我见见世子殿下。”
锦衣卫凶名在外,天下皆知那是些阴狠毒辣之人,如今见这些看似娇滴滴的柔弱女子,杀了五个人如杀了几只牲口一般浑不在意,陆真仪算是领教了锦衣卫的狠辣手段,但他还是不打算将薛离交出去,道:“姑娘莫不是以为贫道会受你胁迫?我这本就没什么番王世子,姑娘请回吧。”
王柠芮不急不气,道:“夏历十六年,冬月十三,无华教陆真仪路经北邙山,救下藩王薛建山独子,经山东,入安徽,冬月二十四过江,在金陵同福客栈逗留三日,腊月初六回到无华教,我若没记错的话,你那次是去中原赴少林觉远大师之约。”
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日子都分毫不差,这让陆真仪微微皱了皱眉,“你……”他当年之所以要绕着道四处乱走,为的就是不让敌人再追上来,因为那块铁牌让他觉得薛离的身份不简单,却又不忍心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丢下可没想到……
见陆真仪语塞,王柠芮用一种丝毫没有自傲的语气道:“真人不用奇怪,正如先前陈亲王所言,我锦衣卫所官员的武艺或许入不得真人法眼,但追踪与搜集情报却还可以,想查这些事十分简单。”
陆真仪温和笑道:“姑娘过于自谦,贫道见你的武艺便是不俗,”然后话锋一转:“但说到底那只是个无故的孩子,你们何必赶尽杀绝,一个孩子能起什么风浪,还望姑娘手下留情。”
王柠芮眼神微冷,道:“我若执意要将他带走,真人欲将如何?”
陆真仪道:“你带不走,我老道虚活百年,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但这孩子,我保定了。”这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说了要将薛离养大便不会不算数,这也是他这一百多年来的做人根本。
王柠芮又道:“与朝廷作对,你便不怕你这一教数百门人丢掉性命,我只需用上十门红衣大炮,连你这山门都会夷为平地。”
陆真仪未做理会,对身旁的大徒弟姚长辉吩咐道:“长辉,你去通知各门弟子,想走的立刻下山,不走的便留下与我一起保护薛离周全。”语气十分温和,却也无比坚定。
“是!”姚长辉领命而去。
陆真仪道:“大衍之数四九,留一线与天争,姑娘稍待片刻,贫道为我那徒子徒孙争得一线生机。”
王柠芮并未制止,淡淡地道:“真人以为会留下几人?”
陆真仪微微一笑,道:“不知,可能一个都留不下,不过贫道一定留下,除非我死,否则无人可动离儿一分一毫。”
“那我们等等看。”
陆真仪身边的无华教门人纷纷道:“我们也留下!”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姚长辉终于回来了,对陆真仪施礼道:“师父,全教上下五百余人无一人要走,现已集结完毕,听候差遣。”
陆真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问王柠芮道:“如何,姑娘准备何时动手,这与天争一线之事就等你一句话了。”
王柠芮也有些惊讶,这时,厅外突然传来阵阵呼喝与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就见那十一个蒙面女子去而复返,后面追来的正是群情激愤的无华教各处弟子们。
陆真仪看着被带过来的薛离眼神微凝,王柠芮轻道:“真人方才说一个孩子起不了风浪,此言差矣,我倒希望他能掀起些风浪,此事便拜托真人了,小女子告辞,日后再见,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她轻轻看了眼一脸懵的薛离,带着那十一个女子离开了。
薛离连忙叫道:“哎哎哎,是你要见我么?你是谁啊?喂,你别走啊。”
“锦衣卫王柠芮,八年后我在金陵等你。”王柠芮走了,只留下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