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装着事儿,薛离很快便到了位于金陵城中心的总督府,一路上与一些认识自己的百姓微笑点头打招呼,让他的脸此刻有些僵硬。进府之前,他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对门房道:“有劳,通禀秦大人,镇府司执事薛离求见。”
那门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初见薛离便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听他自报家门,立刻想起,赶紧陪着笑道:“原来是薛公子,您请,大人有过交代,凡薛公子前来,不用通报,直接进门,您请!”
这老秦倒是挺会来事儿。薛离暗暗点头,也不多话,嗯了声便大步走了进去。那门房看着薛离的背影,忍不住暗暗点头,暗道这要是自家姑爷该有多好,有本事有才气,仪表堂堂,年轻有为。当然,前提是他能够休了那位明月坊出身的觅儿姑娘。
薛离刚进大院没多久,便见那虎贲营都尉程德甩着膀子迎面大步走来,看那脸色,似乎有些生气。
薛离快步迎了上去,笑着道:“程都尉你好,这是做什么去?”
程德乃秦恒亲信,对于此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知晓,虽有些不满薛离的花名,但对他这个人倒是印象不错,尤其是上回抓捕东瀛武士那次,薛离展现出的实力着实让人吃惊。
程德面色缓和了一些,露出点笑容,对薛离一抱拳,道:“薛公子,你怎的来了?”
薛离抱拳还礼,笑着道:“在家闲着,躺的快生蛆了,来找秦大人说些事情,您这是上哪儿?”
听他说话有趣,程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凑进一步,揽着薛离的肩头,压着声音道:“老弟你上回救小姐时,不是将赵康宁打了吗?有人来替他讨说法,就在秦大人书房,我这是回虎贲营调人去,娘希匹,惹急了老子直接宰了这群王八蛋!”
“等等,讨说法?谁找秦大人讨说法?京里来人了?”薛离看着程德,道:“人是我打的,他找秦大人讨什么说法?”
对于程德,薛离的印象也是极好,此人生得高大威猛,武艺高超,为人正直,而且能被秦蓁那丫头叫一声“叔”,说明他与秦恒关系很近,所以薛离也就不与他见外了。
程德咧嘴呵呵一笑,道:“薛老弟,你这事儿干得漂亮,老哥佩服,我他娘的早看赵康宁那厮不舒服了。”顿了顿,接着道:“可知道是你打了赵康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来讨说法的是浙江总督孙开福,那老小子是陈王一派,说是赵康宁是在秦大人辖区被打,秦大人难辞其咎,必须给个说法。”
“翻了个天的,”薛离蹙眉道:“我知道浙江总督与两江总督都是一品大员,可秦大人的权力地位应该比那个孙总督高吧?他怎敢如此大胆?”
“你有所不知,”程德咬着后槽牙,恨恨地道:“那孙开福是宫里孙妃娘娘的娘家堂兄,顶着个国舅爷的头衔,而且皇上还赐了他一块金牌,秦大人哪敢得罪?”
原来是赵康宁的舅舅,不过这舅舅扯得可有点远了。薛离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老哥您现在调兵是几个意思?不过了?打算拼命?”
程德虎目一睁,气得嘴上两撇小胡子都在发抖,咬牙道:“娘希匹,惹急了老子真就不过了,那玉刚都将人带进了总督府,我能眼睁睁看着秦大人被欺负?到时候杀人的是我,与秦大人无关!”
“等等等、等等,”薛离连忙拉住他,道:“你先别急啊,拼命这种事还是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干,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那个玉刚又是什么人?”
程德虽然莽撞,但却不傻,连忙问薛离道:“薛老弟有办法?对啊,你如此有才,更是智计百出,一定有办法帮助秦大人,何况大人还是替你顶的罪名。”
这人说话太直,却也不无道理,薛离笑笑,道:“不说这个,你先给我说说里面的情况。”
程德来了精神,压着声音道:“那玉刚是浙江都指挥使,武艺倒是寻常,七品上而已,可他却带了几个江湖中人,我认得其中一个,是华山派此前的副掌门朱尤刚,八品中的修为,他能拖住我,另外几个我不认识,但能与朱尤刚站在一起,修为必然不弱,所以我必须调兵过来帮忙。”
都指挥使乃是一省兵马总管,是为了遏制总督军政一把抓,权力过大的官职,虽不及总督官职大,但却能够牵制总督,便像二郎神对玉帝那样,听调不听宣。不过秦恒是个列外,他能统管两江之地的一切军政事务,由此可见朝廷对他的信任,这也是陈亲王一直想拉拢他的原因。
听罢,薛离笑着道:“我说老哥,你这便有些杞人忧天了,别说他们没有秦大人殴打赵康宁的证据,而且赵康宁也不是他打的,即便有证据证明又能怎样?两江总督,封疆大吏,谁敢动他?你别添乱,若真调兵过来,反倒会落个心虚或造反的口舌,咱俩进去看看,实在不行我认了就是。”
程德暗自一惊,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他道:“你认了?那可不行,他们不敢动秦大人,可敢动你啊,你千万不能认,否则小姐会伤心死的。”
呃……薛离颇感无奈,点点头道:“多谢老哥关心,我心中有数,进去看看再说。”
二人并排往书房走去,刚到门口便听一个略尖的男人声音,带着怒气哼道:“秦大人,世子殿下在你辖区叫匪人打成重伤,你居然敢说对此事一无所知!莫非当真不将圣上放在眼里!”
“孙开福。”程德小声对薛离说了一句。薛离点了点头。
秦恒的声音传来,笑呵呵地道:“孙大人何出此言,先别动怒,世子殿下叫匪人殴打,老夫亦是义愤填膺,此事也一直在调查中,你我同僚多年,如此说话岂不伤了和气?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说。”
孙开福全不买账,又喝道:“大胆秦恒!你可知罪!如此恶性大案,竟还这般不以为意,莫不是真当老夫动不了你了!”
书生虽不善武力,但骨子里却都有着一份傲骨,何况是秦恒这种为官多年的老油子的读书人,他冷冷笑道:“老孙,我敬你是因你我同朝为官多年,有些旧谊,你若真想处理此事,那便坐下好好谈,若只为刁难老夫,呵呵,不是老夫自大,便是那陈亲王来了,也要掂量掂量。”
薛离突然觉得这胖老头有几分可敬可爱。
这时,又听那个那赵康宁怒声道:“大胆秦恒!胆敢冒犯父王!小心你的脑袋!”
秦恒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不急不慢,淡淡地道:“世子殿下,老夫今日便坐在此处,你动一下试试,我还是那句话,陈亲王来了也得掂量掂量!”语气很淡,但却透着一股强硬的味道。
薛离冲着身旁的程德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秦大人牛逼。”
那孙开福喝道:“大胆秦恒!为官不力,涉案严重!我以御赐金牌为令!来啊,将之拿下,即刻送往京城,交由刑部审理!”
“是!”
薛离拦住要冲进去救人的程德,朗声笑道:“秦大人傲骨铮铮,晚辈极为佩服!从前倒是薛某看走眼了!哈哈哈……”然后大步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