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门房张非正在院子里,给家里的下人们分派工作,他如今已经成了镇府司衙门的下人头头,地位仅次于宁宁。
这时,穿着一身厚厚土黄色棉衣的何欢大步闯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一进门便大声呼喝道:“薛离!你给老子出来!听见没有!”带着一股子怒气。
张非吓了一跳,匆忙迎了上去,带着笑问道:“何公子,您这是怎的了?为何一大早便如此大火气?”经过上次醉酒事情之后,他如今对何欢格外客气,知道他与自家大人关系极好,所以不敢怠慢,只是不知这何公子怎么了,为何这般动怒?
何欢一甩胳膊,喝道:“老子找薛离,你赶紧让他滚出来!”
“不是,”张非脸色变了变,对何欢的无礼心中有些不悦,道:“您一大早寻我家大人所为何事?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谦和。
何欢嘴唇抖了抖,本想说事儿,但又觉得跟一个下人说不着,沉着脸道:“你不叫他是吧?老子自己进去找,让开!”说着一把将张非推开,张非连退几步,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脸色一片铁青。
“给我抓住他!反了天了!”张非指着十几个下人喝道:“别让他往里进,我看他想干什么!”
这些都是自总督府来的下人,都认得何欢,知道何家与总督大人的关系,谁敢冒犯?但却也不敢不听张非的话,一时间左右为难,慢慢拦到了何欢面前。
何欢指着当前一个家丁,冷声道:“小六子,你让开,别逼我对你们动手!”
小六子是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小伙,模样机灵,见何欢模样,他陪着笑道:“何公子,您别为难小的这些下人啊,您这火气冲冲的,寻薛公子所为何事?有话慢慢说可以么?”
见小六子不让,何欢怒气更盛,怒道:“老子给你一个下人说得着吗!让开!”说着便抬起了巴掌,要动手。
小六子不敢躲,更不敢让开,唯有闭眼等着将要到来的耳光……
“住手!”一声娇吒自堂屋内传来,却是听见争吵,闻声赶来的宁宁,她是秦蓁的贴身丫鬟,二人情同姐妹,更是总督府的大丫鬟,对何欢甚是熟悉,也不惧怕他,“何公子这是作甚,一大清早跑来我家府上打人,何老爷便是这般教育你的么!”这一声说得极有威严,哪还有半分在薛离面前的模样。
何欢明显一愣,自认识宁宁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面若寒霜的模样,高高举起的巴掌慢慢放了下来,道:“宁宁,薛离在哪儿,我要见他。”
宁宁道:“你要见我家公子,正常来见便是,怎的如此鲁莽,竟还敢在府上动手打人?”
一声“我家公子”顿将何欢刺激的脸色涨红,冷声道:“你家公子,原来此事一早便安排好了,亏我他娘的还蒙在鼓里!都给我让开,让薛离滚出来见我!”
见他要往里闯,宁宁秀眉紧蹙,吩咐道:“给我拦住他,出了问题我来承担!”
有了宁宁这话,一行来自总督府的下人们顿时来了精神,倒不是看不惯何欢,只是眼下左右为难,现在终于有个方向去做事了,于是纷纷往前涌去,挡在了何欢面前。
“好!好!好!”见状,何欢怒极反笑,道:“老子正愁没地儿撒气,你们来得正好!”说着一拳打向最前面小六子的脸上。
小六子痛呼一声,重重摔了出去,但却没有退缩,揉着通红的眼眶站起来,喝道:“大家上!抓住他!”然后第一个扑了上去。
一群人有男有女,但此刻却毫无惧意,一拥而上,尽管他们都不会武功,根本不是何欢的对手,但此刻却展现出了一个下人忠心的一面,前赴后继地往上冲。
宁宁吓坏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红着眼眶在一旁拼命喊着住手,但此刻众人都已打红了眼,无人听从,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啪!”何欢匆忙间,一巴掌打在想要拉架的宁宁的脸上,小丫头直接被打翻在地,雪白粉嫩的小脸立时肿起通红,她红了眼眶,但却强忍着没哭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住了手。
宁宁推开要扶自己的丫鬟,起身望着满眼惊色的何欢,道:“何公子,你今日这般无礼,毫无缘由动手打人,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小姐。”
“我……”何欢语塞,脸色通红。
这时,一阵马蹄声自院门外传来,接着就见穿着一身大红棉袄,挂着红面白毛棉披风的秦蓁跑了进来,一进门先是一愣,接着便看到左脸肿起通红的宁宁,她脸色骤变,快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宁宁?”
见到秦蓁,宁宁有了主心骨,先前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害怕极了,道:“小姐,何公子打人。”
秦蓁沉着脸看了一眼何欢,她自然知道何欢此来,所为何事。然后轻轻将宁宁拉到身边,看着她的脸,柔声道:“没事了,先去涂些药膏,此事我来处理,薛公子呢?”
宁宁擦着眼泪,道:“公子一大早便出了门,不知去了何处。”
秦蓁微一点头,道:“小梅,你带宁宁去上药,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都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秦蓁这才将目光落到何欢脸上,见他神色紧张,脸色通红,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却也没有发火,道:“你随我来,有话与你说。”
“蓁儿……”何欢身子一颤,没想到秦蓁居然没有发火,而且还能这般温柔地说话,一股莫名的滋味在心中悄然弥漫,他有些不适应,更有了些淡淡的不安。
…………
就在镇府司衙门中,上演全武行的时候,当事人薛离却早已出了金陵城,正在去往凤阳镇的路上。
大雪过后,寒风正紧,官道上积雪很深,道两旁尽是银树冰花,河塘结了冰,一眼望去,或远或近的田地山林尽是一片茫茫之色,风景十分好。
车厢里,薛离将双手拢在碳炉子上,双眼微闭,嗅着茶香,贺通问道:“大人,您此番有何具体打算吗?如今没了方大人在暗中保护,此行危险系数已然高了许多,咱们的人也都去了凤阳,一路上没有照应了。”
薛离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轻笑着道:“无妨,暗中不是还有十六个三处的弟兄么?有他们足够了,而且我此行也不用保护,我需要与高手打架。”
“您的意思是……”贺通直直看着薛离,心中有了股不太好的预感。
“游山玩水是顺带着的,”薛离笑着道:“眼下距凤阳盛会尚有几日,必然还有许多武林高手往那赶,我准备一路打过去。”
马车突然顿了一下,是齐东成被吓了一跳,贺通也被吓了一跳,忙道:“可是,大人……”他万万没想到,薛离竟是做了这般打算,这如何行得通?万一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你俩先别紧张,听我说完,”薛离笑着道:“你此前不是问过我,是如何练武的么?现在我便告诉你,我的武功都是从打架中学来的,对手越强,对我的好处越大,我如今这般决定,是为了不会在盛会上,被高出自己太多的高手,一击必杀了,当然,如果路上遇到如王柠芮那样变态的高手,算我倒霉,现在的我,是打不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