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之后,叶常青重新回到房里,手中拿着一个近一尺长,成年人大臂粗细的竹筒,已经用开水煮过了,竹筒底部连着一条白色的细管,不是塑料的,细管的另一头连着一枚针管,虽看上去很简陋,却也是有模有样,薛离立刻看出,这应该便是输血用的工具了。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十分意外,问叶常青道:“老先生,您这是何物?”
叶常青微微一笑,道:“此物乃输血而用,竹筒用作装血浆的器物,以沸水煮过,很干净,这细管乃是用鹿肠制作而成,将竹筒置于高处,血液便会顺着鹿肠流下,这空心针头插入病人血管之中,便可达到输血的作用。”
道理很简单,薛离自然明白,可让他惊讶的却是,这老头居然会有如此超前的思想与手段,那鹿肠做的细管倒好理解,可这针头他是如何做出来的?
心中有惊讶与疑惑,但却也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薛离点了点头,问道:“先生手段果然高明,且不知那血样结果如何?可曾寻到供秦小姐用的血浆?”
叶常青抚须一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对这丫头有意?这回若能将她治好,会对你帮助很大。这丫头血样罕见稀少,老夫数十年来,也只见过几次她这般的血样,而你,是唯一能够给她输血之人。”
这倒让薛离有些意外了,他前世是ab型血,并不算少见,这一世换了个身体,还是ab型血的概率不大,罕见稀少?难道秦蓁是被称为“熊猫血”的rh阴性?我也是?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巧了,也真是上苍眷顾。
薛离点头道:“如此甚好,请先生指点,接下去该如何做?”
“抽血。”叶常青干脆利落地答道,然后拿起针头,道:“将此物插入你的血管,取出一罐血浆,然后接入小姐身体,你被抽血后,可能会有晕眩症状,怕是会影响后面的事情。”
薛离暗暗咬牙,正色道:“无妨,我扛得住,清先生开始。”
见他模样坚定,叶常青也不啰嗦,将针头插入他肘部血管,一只手手掌放在竹筒口子上,双目微闭,手掌微一下压,然后又用力往上一提,薛离立刻感到一股吸力,带动着自己的血,顺着针头、鹿肠往竹筒内而去,这一手牛逼啊,比前世那种用针管吸血厉害多了。
取好血之后,叶常青将竹筒针头放置好,仔细看着薛离,问道:“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不适之感?”
薛离微一摇头,道:“没事,扛得住,您继续。”
叶常青道:“你去脱了小姐衣物,将她背部露出,先取那处银针。”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面朝房门而立,虽说病不避医,可有些事能不看,还是不看为好。
薛离自然也不是迂腐之人,从前为了救安觅儿,那种事都做得出,何况是现在?他只愣了一下,接着便去脱秦蓁的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此时的秦蓁趴在床上,露着腰部以上一块雪白的背部,一眼便可看见,那根已经让她背部肿起一块的银针的位置,他神色郑重地道:“先生,可以了,下面如何做?”
叶常青走来,看了眼床上的秦蓁,又看了看薛离,见他神色无异,不禁微微点头赞道:“不错,你小子是个学医的料,开始吧。先净手……”这话的意思,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叶常青将针头插入秦蓁手臂,开始指点薛离去割开伤口,薛离深吸一口气,舒缓心情,然后右手捏着叶常青准备好的银色小刀,精神高度集中,缓缓对着秦蓁的患处割了下去。
血流涌出,叶常青立刻将竹筒举起挂在高出,紧紧盯着秦蓁的伤处,语速很快地指点着薛离。
银针所处的位置很深,横着插在肉里,也不知那些刺客是如何做到的,实在残忍。薛离面无表情的看着伤口,快速接收与消化着叶常青的指点,双手稳如磐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做得堪称完美,对于力道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叶常青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安住,薛离的表现让他大为震撼,一个人的手居然能稳到这般地步,他是如何做到的?足足半个时辰,他的每个动作都做得非常好,对自己的每一句话都理解地非常透彻,甚至不用自己强调第二遍,最为关键的是,他的手很稳,完全没有一丝颤抖,更没有哪怕一丁点多余和没用的细小之处。
这时,秦蓁突然痛苦地哼了一声,显然是被疼醒了,叶常青顺手一指,点在她后脑风池穴上,提醒薛离道:“加快速度,用竹镊子将银针夹出来,小姐要醒了。”
秦蓁晕了过去。
“是!”薛离应了一声,赶紧拿起一旁的竹镊子,慢慢深入切口,看准黏在肉里的银针,夹住后慢慢取出。
“缝合伤口!”叶常青正色说道。
连续一个时辰的全神贯注,精神高度紧张,薛离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精神也有些疲累了,可他却强忍着,将头偏到床外甩了甩,叶常青立刻拿来热毛巾给他擦汗,他笑着道了声谢,重新回去,开始缝合伤口。
叶常青正色提醒道:“伤口缝合千万仔细,否则日后会留下无法抹除的疤痕,姑娘家在意这个。”
薛离点头,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在他看来,留不留疤不是最重要的,人活下来才是关键。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薛离终于将伤口缝好,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太累了,他这才理解到,医生有多不容易,做手术还真不是简单的技术活,对人的体力、精神和心智方面的要求太高,因为一条人命就在你手下,一个不小心便会致人死地,太难了。
看着秦蓁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薛离苦笑着问叶常青道:“这疤痕怕是去不掉了吧?”
叶常青满眼赞赏地看着薛离,笑着道:“很好,你小子让老夫很意外,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合适,疤痕不用操心,待愈合之后,老夫自有办法让它消失,倒是你,愿不愿意随老夫学医,继承我的衣钵?”
薛离暗自苦笑,道:“这个回头再说,还有一处,赶紧弄完再说。”
秦蓁此刻是趴着的,而手臂上的银针却是在小臂正面,不过好在这丫头身子够软,将手臂翻过来也不会伤着骨头,有了前番后背取针的经验,这回便简单多了。薛离按部就班地操作着,几乎没再被叶常青指点,不足半个时辰便顺利将银针取出,并将伤口缝好。
“上药,然后包扎伤口,”叶常青看着面露疲色,却带着笑意的薛离,吩咐道:“弄完这些之后,叫个丫鬟进来,老夫吩咐她一些照顾的注意事项,你便可以去歇息了。”
薛离点点头,给秦蓁包扎好伤口,洗掉手上的血迹,用毛巾擦了把脸,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切完成,剩下就看秦蓁自己的了。
他打开房门,外面秦恒等人已经等得抓心挠肝,他轻声喊道:“宁宁,带几个姑娘家进来收拾一下。”满床血迹,这些被褥怕是要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