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薛离与朱欣婷招呼了一声,便动身往皇宫而去,因为此行是要向皇帝坦白关于群英会的事情,所以在朱欣婷的叮嘱下,他并未大张旗鼓地进宫,而是悄然潜行,在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口。
说来也巧,正好碰到禁军统领鲁达,在西华门巡岗。
见薛离过来,鲁达迎上去,微微抱拳,道:“薛大人,你这是……”
薛离笑笑,道:“是鲁统领,我是来求见皇上的,不知他现在有空没空?”他也知道,臣子想见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此事事关重大,也正如朱欣婷所言那般,主动交代,肯定比皇帝开口问更合适。
鲁达似乎并不意外,微一点头,道:“薛大人来得正好,陛下让我在此等着您。”
“嗯?”薛离有些意外,道:“等着我?他知道我要来?”这皇帝神了啊,连这都能猜到?
鲁达未置可否,道:“陛下在颐年殿,让我直接带你过去。”
薛离也不多问,既然目的达成了,问那许多也没有太大意义,道了声“有劳”,便跟着鲁达进了宫。
约莫一刻功夫,薛离跟着鲁达来到颐年殿外,也不通禀,直接领着薛离进去了。
皇帝正坐在一张桌案后,认真地看着奏章,鲁达也不多话,冲他躬身抱拳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薛离便这般站在距离皇帝约莫三丈的位置,不知该如何开口,皇帝也不说话,看着奏章,时而蹙眉,时而微叹,时而拿起毛笔点画几下,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薛离的到来。
这君臣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沉默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薛离因为一直在心里默默措辞,所以倒没有什么不耐烦,他只是觉得这皇帝实在古怪,他究竟想干什么?既然知道自己要来,他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终于,皇帝开口了,但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还在认真看着奏折,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你装什么孙子?你不都已经知道我要来了么?我就不信我去陈王府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薛离早已想好了措辞,带着笑意道:“其实也无甚大事,便是臣前日晚间去了一趟陈王府,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想着来与陛下说道说道。”
皇帝依旧没有抬头,带着些淡淡笑意,道:“哦?去陈王府了?看来你进京之后,人际关系处得还不错,你想告诉朕什么?”
薛离笑着道:“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参观了一番王爷的院子,与他老人家以及几位大人,喝了些酒。”
皇帝道:“不错,你等皆是朝廷栋梁,时常有些交流自是应该。怎的?陈王怠慢你了,你是来告状的?”
经过朱欣婷几次三番的提醒之后,薛离对皇帝的印象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听他就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薛离心里暗暗苦笑,这老皇帝存心的吧,刁难我很有意思么?
薛离笑着道:“那倒没有,王爷对臣下热情款待,高风亮节,礼贤下士,臣下诚惶诚恐,无状可告。”
“那你要说什么?”皇帝抬起头看向薛离,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眼神中透着一股压迫感。
这并非一般武道高手所具备的气势压迫,而是一种久居高位,自带的威严气势,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薛离暗暗叹了口气,你装糊涂是吧?那我能怎么办?我只有硬着头皮往那件事上凑了啊。他轻笑道:“那晚王爷赐了位美人给臣下,可事后那美人却不见了,臣也问过王爷,他不肯告诉臣,那美人去了何处,所以臣想请陛下帮个忙,问问王爷,那美人安小姐去了何处。”
闻言,皇帝的目光忽然柔和了几分,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道:“你来见朕,便是让朕给你寻一个女子的下落?”
薛离点头笑着道:“可以这么说,不过还望陛下息怒,那女子对臣下非常重要,而且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想来陛下您也会感兴趣的。”按照朱欣婷的分析,皇帝是要利用这件事,将群英会推上台面,彻底坐实其反贼身份,所以薛离便按着她的意思来了。
“哦?”皇帝果然来了兴趣,放下奏折缓缓起身,绕过桌案走了出来,面带笑意,淡淡地道:“朕会感兴趣?感什么兴趣?是金陵花魁觅儿姑娘,群英会朱雀堂堂主安觅儿,四川安家傀儡师,还是你薛大人的娘子?朕应该对她哪个身份感兴趣?”
“这……”薛离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要知道,这些身份之间的关联,连赵明诚都是不知道的,看来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皇帝。
“大胆薛离!”皇帝突然双目一瞪,声音提高了许多,喝道:“你私通反贼,更是与那反贼暗通款曲,该当何罪!”
日!这皇帝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薛离暗自一惊,连忙解释道:“陛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臣是有苦衷的,此番进宫为的……”
“不是朕想的那样?”皇帝打断道:“你是要告诉朕,你薛离不知那安觅儿的身份?还是告诉朕,你不知那群英会是个什么组织!”
“不是,”薛离连忙解释道:“陛下,情况不是您想的那样,臣下当真没有勾结反贼之意,只是……”可不等他说完,皇帝神色一冷,沉声喝道:“大胆薛离!你乃朕亲封锦衣卫指挥使,却明知那反贼身份,而不对其进行剿灭!反而对其情根深种,实乃大逆不道!来人!”
薛离有些发懵,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问清楚情况了么?我他妈一句完整化都没说,你就这样?你要疯啊?你是不是有病?不对,你他妈就是有病!
这时,鲁达领着一队禁军侍卫跑了进来,神色奇怪地看着皇帝与薛离。皇帝冷声道:“锦衣卫指挥使薛离,私通反贼群英会,知法犯法,其罪当诛,将之推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薛离,包括鲁达与一众禁军侍卫,还有殿外伺候着的太监,都是暗自一惊,因为他们都知道,薛大人第一次进宫,出去的时候走的是午门,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而且他更是陛下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又是何等的尊贵,与受陛下恩宠?怎的才过去几日,便要砍了他了?
日!这皇帝不会是来真的吧?这就要杀了我?你他娘的绝对是有病!薛离暗暗吃惊,看着快步走向自己的禁军护卫,他心中“砰砰”直跳,难道要束手就擒,然后被砍了脑袋?那我他妈死得也太窝囊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反了?便如我那死鬼老爹当年一般,莫名其妙被定了谋反之罪,然后被砍了头?重蹈覆辙么?
正犹豫间,鲁达一行人已经到了身旁,不由分说地将他拿下,薛离并未反抗,暗暗苦笑,算了,再争取争取,尽量别走到与皇帝彻底对立的一面,否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甚至会牵连到很多人。
而且从这皇帝的状态不难看出,他是个好皇帝,至少在老百姓心里,他是个好皇帝,自己若杀了他,大华可就乱了,麻痹的,太难了!
被一行人死死摁住,薛离苦笑着道:“陛下,您冷静冷静,臣下尚有话未说完,要不您再给个机会,我若说得不好,或者哪里不对,您再杀人也不迟,好不好?”
可皇帝却不为所动,喝道:“你还有何话好说!当年你那父亲薛建山,朕那般信任他,他却谋反,如今念在他当年的功绩,朕对你这遗孤网开一面,本已是天大的恩情,你居然也学着你那父亲,意图谋反!朕定要杀了你!将你薛家反贼斩草除根!”
你爷爷的,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我那死鬼老爹是被你冤枉的,你心里没点逼数么?老子不找你报仇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真当小爷是泥捏的?
就这几个臭番薯烂鸡蛋,也想抓住我?老子连你一起宰了!薛离暗暗咬牙,准备动手杀人了。
可就在这时,鲁达说话了,他走近皇帝几步,单膝跪下,正色道:“陛下息怒,臣以为,薛大人可能当真有话要说,您还是给他个机会说吧?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当真冤枉了他,亦是我大华一大损失。”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鲁达一眼,神色冷峻地道:“冤枉?群英会乃反贼势力,他薛离却与其高层女子暗通款曲,还有什么好说的!拖下去砍了!”
鲁达又道:“陛下,薛大人身份特殊,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您即便要杀,也听他将话说清楚。退一步而言,他勾结群英会反贼,此间必然有些重要事情与人物,让他交代清楚,对陛下您剿灭反贼也是有利无弊啊。”
薛离很意外,他没想到,鲁达竟会如此帮着自己说话,准备动手的念头也暂时藏了起来。
听鲁达所言有理,皇帝似有所动,道:“此话有理,那便暂时饶他一命,将他打入天牢,他若愿意交代反贼之事,朕便饶他不死,若执迷不悟,便将他,连着所有与他有关之人,通通杀了!”
“是!谢陛下开恩!”鲁达应道。
妈卖批!老子比你还想弄垮群英会,你让老子交代什么?老子能有什么好交代的?
虽作此想法,但至少小命暂时保住了,至于后面的事态会如何发展,薛离不知道,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次是真玩大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