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惊愕地目瞪口呆,一时间有些反应过来,短暂的沉寂之后,才发出阵阵惊哗。敢在金殿之上,当着皇帝与文武群臣的面,动手打人的,薛离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他究竟要干什么!
朱欣婷心头急跳,亦是被薛离的举动吓着了,可既然已经和他商议好了举证之法,她便选择相信薛离,静观其变。心里却难掩激动,这人也太厉害了!敢当着皇上的面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当朝的一品大员,放眼天下,谁能有他嚣张?谁能比他有本事!
魏文和重重摔倒在地,一身肥肉连连抖动,左脸瞬间肿成了猪头,嘴角溢血,吐出几颗牙来,怒道:“薛离!你竟敢殴打本官!本官定要治你的罪!”然后爬着到了金殿正中,对着皇帝连连磕头,大哭道:“皇上,您要给臣做主啊!”
皇帝虎目如电,冷冷扫过薛离的脸,沉声道:“薛离,你做什么!”
薛离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陛下,请容臣慢慢道来,您便看这魏文和,该不该打。”然后冷冷对魏文和道:“魏大人,比起你欲置我于死地的歹毒心思,我打你都是轻的,便是杀了你都不为过。”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赵明诚目光幽幽,眼中闪过一道阴冷之色。
薛离道:“陛下,臣下此番山东之行,之所以至今方回,却是遇到了一些意外,若非臣命大,怕是当真回不来了,您看……”说着,他将上衣解开,露出腹部狰狞的伤疤,又慢慢转过身去,将背上的伤疤露给众人看。
“一剑贯通,若非臣命大,又有婷婷细心照顾,哪还有命回京复命。”薛离不温不火地说道,面若寒霜,昭示着他心中的怒火。
见薛离腹背上两道狰狞的惊人伤疤,魏文和色厉内荏地喝道:“你胡说!你受伤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薛离哼哼冷笑,摇着轮椅靠近了魏文和一些,道:“毒杀押运八十万两饷银的数千军士,将饷银沉入微山湖底,花百万两白银买通东瀛人,于本官回京路上,埋伏千斤火药,这些都还不算,你猜我知不知道?你在我锦衣卫所中收买了些什么人?”
前几条罪名便足以杀头数道了,尤其是最后一条,收买锦衣卫,简直是胆大包天。皇帝曾明令禁止过,朝中任何官员,不得干预锦衣卫任何事务,否则满门抄斩。
魏文和再也顾不得与薛离争辩,连忙给皇帝磕头,大声道:“皇上,您要给微臣做主啊!薛离这是血口喷人!臣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啊!”
皇帝脸色难看得可怕,并未理会魏文和,沉声问薛离道:“薛爱卿,你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陛下您先别急,还有呢。”薛离冷着脸道:“前些日子,臣在天牢救驾受伤,便是那群英会的反贼所为,陛下也已知晓并确认了群英会的反贼身份,此事天下尽知。可您知道我这伤是何人所为么?”
皇帝哼道:“何人所为!”
薛离道:“群英会长老院,九品剑道高手,柯龙。此人与那数十东瀛人藏于半路,臣这伤便是他所为!”
这话虽不曾明说,但在场众人都已明了,这是在说魏文和,勾结群英会反贼,谋害朝廷命官,综上种种,罪罪当诛。
不等皇帝说话,魏文和跪直了身子,大喝道:“薛离小儿,你休要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薛离此番所言,可谓字字惊人,倘若为真,那魏文和必死无疑,甚至连一家老小都要受到牵连,可这毕竟是薛离的一家之言,证据才是关键,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离。
薛离微微一笑,道:“我若没有证据,岂会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皇帝沉声道:“休要卖关子,速将证据拿出来,倘若你敢诬陷魏爱卿,朕定要只你个欺君之罪!”
薛离笑笑,自怀里摸出厚厚一沓供词,道:“事先声明,这些供词乃是济宁府一带,涉及到此次饷银丢失一案,所有官员的,还有我锦衣卫所几个被收买之人的,其上……”
薛离目光慢慢落到赵明诚身上,笑着道:“其上还涉及到了一些王爷的事情,他们有人招供,所有事情的幕后指使都是王爷。当然,我是不相信这等谎言的,王爷乃是大华栋梁,与陛下更是骨血兄弟,岂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大逆不道之事?”
“但既然犯人亲口所言,我只有将之记下,一并呈于皇上过目,王爷勿怪,您是忠是奸,薛某清楚,诸位大人也清楚,皇上更清楚,这只是一道程序,还望您勿要怪罪才好啊。”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脸色立变,各怀心思地看向陈王,薛离立时察觉到了,金殿中气氛的变化,心里对朱欣婷暗暗佩服,这手段看似怀柔,但却是把软刀子,捅了人却还叫人喊不出疼来,太他妈牛逼了!
他垂下手去,在朱欣婷滑嫩笔直的大腿上,轻轻捏了一把,朱欣婷俏脸一红,娇躯发软,如过了电一般,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偷偷在薛离肩上抓了一把,以示自己的不满。
陈王脸色不变,笑着道:“薛大人果然雷厉风行,行事果断,此乃正常的办案程序,本王自当不会责怪。”
薛离抱拳道:“王爷海量,高风亮节!”
早有执事太监过来,将供词拿去给了皇帝,皇帝快速翻着供词,脸色越发阴沉难看了,片刻之后,忽然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放肆!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魏文和,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将那厚厚一叠供词丢了出去,散乱一地,脸色铁青。
魏文和吓得连连磕头,大呼道:“陛下,臣冤枉啊!这些都是薛离小儿蓄意诬陷微臣!请您明察啊!”
薛离对皇帝道:“陛下,臣下建议,将这些供词给诸位大人一一过目,也让王爷看看,是非曲折自有论断,提供供词的所有人员,如今都在臣下手中控制着,银子在京城运河渡口,火药臣也带回来了,人证物证俱在,若魏大人不服,可当朝对峙。”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面露倦色,道:“便依薛爱卿所言,魏文和,你也好好看看!”
得了皇帝应允,薛离拍了拍朱欣婷的小手,点头示意了下,朱欣婷会意,走过去将供词一一捡起,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陈王,然后回到了薛离身后,扶着轮椅。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金殿中的数十文武官员,都已看过了供词,除了陈王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虽心思各异,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看法:这薛离果真是胆大包天!
那些供词中,虽多数在说魏文和如何大逆不道,却也有一些很直白地指向陈王爷的,他居然就这么拿了出来,还交给了皇上,实在胆大包天!
金殿中安静至极,落针可闻,沉默良久,皇帝才开口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出来说话,都十分默契地垂下了头。皇帝还要再问,却见陈王忽然抱拳行出,正色道:“皇上,依臣弟看,此事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既然薛大人说,所有人证物证皆在其手,不若拿来应证一番。”
“这供词中有魏大人,却也有臣弟出现,所以皇上,请您圣裁,倘若一切为真,臣弟甘愿伏法!”
什么叫枭雄?这就是!在这等关头,竟还能如此冷静,说出的话更是滴水不漏,态度亦是十分诚恳,用朱欣婷的话说就是,好一招以进为退!
皇帝略一沉吟,点头道:“陈王兄所言在理,朕与你乃是骨血兄弟,自然信得过你,但兹事体大,朕需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你这法子倒也不叫朕为难,那边便照陈王兄的意思去办吧。”
陈王连忙跪下磕头,道:“多谢皇上信任厚恩,臣弟定当配合调查,以证清白!”
皇帝点头摆了摆手,道:“陈王兄请起。”而后对薛离道:“薛爱卿,你既然还有人证物证,便一齐带上殿来吧,先带你锦衣卫的人正叛徒。”
提到锦衣卫的“人证叛徒”,薛离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但立刻便压了下去,道:“臣遵旨。”然后转过头对朱欣婷招了招手,朱欣婷俯身下去,薛离在她耳边快速交代了几句,朱欣婷点了点头,又对皇帝盈盈一拜,道:“陛下,民女去去便来。”快步离开了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