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许问真就坐在饭店的包间,安排晚餐了。他心情很放松,林智渊约他吃饭,那就一定不会是坏消息。
地方他挺满意,他估计,今天可能会谈点隐晦的东西,所以特意找当地的兄弟,帮忙推荐了这里,不算太偏,可也不容易碰着熟人,包间很隔音、很静。
档次不算高,可也绝不算低。
至于菜嘛,要求倒不高,林智渊特意交代是“喝一杯”,而不是吃一顿,所以首先得是个酒局,其次才是饭局。
所以菜,必须是下酒的,许问真琢磨了十几分钟,配齐一桌子菜,按荤素、冷热、高低搭配。
三个凉菜,一荤两素,都是下酒的:一盘凉拌木耳,营养、爽口、颜色也好看;烤一份乳鸽,金黄的颜色正好配黑色的木耳;一份蘸酱黄瓜,点缀点绿意,桌子上就有了生机;
主菜上一个刺身,五颜六色也上档次,再来一个特色的汽锅鸡,鸡肉也有了,汤也有了,挺好。
炒菜先不点,留点余地让老林点吧,再说,桌子上这些菜也足够两个人吃了。
酒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找的熟人买了两瓶五粮液,茅台倒是上档次,但是太高调、也太贵,这趟出差是自费的,还是要省着点。
红酒也准备了两瓶,但他估计林智渊不会喝。
六点半,估计林智渊快到了,便吩咐服务员上凉菜,摆好餐具、酒具,等对方驾到。
一串脚步声逐渐走近,一个人的,应该是他。许问真站起身迎到门口,恰好看见林智渊,便把他让了进来。
包间都是圆桌,许问真安排林智渊坐了对门的位置,自己在他下首坐下。林智渊看到桌上摆的三个凉菜,微笑着说了一句:“青黄不接啊。”
许问真一看,果然三个菜一个绿色(青),一个黄色,一个黑色。便笑着把点好的菜单递给他看,嘴里说道:“所以炒菜我还没点,主任你给接上。”
林智渊却一挥手:“不用,加一盘油炸花生米就够了。”
我靠,爱吃油炸花生米的,酒量一般都能上一斤,许问真有点虚,赶紧问:“主任喝什么酒,白的?红的?”
林智渊笑着说:“喝点儿白的吧,红酒不习惯。”
“服务员,开酒,上菜。”许问真大声吩咐。
趁着上菜的空隙,许问真问:“主任,下午事儿办得顺利吗?”
这种场合,林智渊就不再假正经了,他也必须要抓紧时间,跟许问真交代清楚:
“不需要通过先秦数通了,硬件软件由财政统一拨款,预算1700万,但是要公开招标,许总,有把握吗?”
许问真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结局,公开招标,变数太大了。
“怎么,怕啦?”林智渊见他不说话,也有点担心。
“那倒没有。”
许问真笑了笑:“我的绰号叫中标许。”
林智渊扑哧笑了一声,许问真突然很认真地请求:“主任,能不能把我们的方案,写进招标文件。”
这是关键之中的关键,他相信林智渊一定会这样做,但还是要让他亲口说出来。
林智渊却摇了摇头:“许总你错了。”
许问真仿佛掉进了冰窟窿,茫然不解地看着林智渊。
“不是你们的方案,而是我们的方案。”林智渊突然笑了。
许问真恍然大悟,自己说话,草率了,赶紧弥补:“对对对,你们的方案,信息办的方案。”
“还有一点,你也不用太担心。”
林智渊看着桌子上的凉菜,兴致十分高,仿佛不经意似的,又说了一句:“我们会委托招标公司公开招标,七个评委,我们业主有两个名额,到时候让老刘带人去。”
许问真松了一口气,万分感激地看着林智渊,这一步,太关键了,业主的评委,在招标的时候是很有话语权的,而老刘,基本能代表林智渊的意思。
林智渊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许问真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主任,这个项目,我至少可以运作100万的机动费用,您看怎么安排?”许问真说完,怕对方难为情,便不再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开酒瓶。
出乎预料,林智渊没有丝毫犹豫:“不要东想西想,打进你们的成本,既增加你们的胜算,也节约我们的资金。”
许问真错愕,由衷地佩服林智渊。
林智渊却看着他手中的酒瓶,意思很明显,怎么这么磨叽?
许问真心中那个高兴,恨不得高歌一曲,赶紧倒满两个酒杯,递一杯给林智渊,然后双手举杯。
“主任,早就想请你喝酒,一直没有这个荣幸,今天机会难得,我敬你。”
林智渊却没有那么正式,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便放在鼻子下快速闻了闻,然后一口干了。
许问真也仰头干了:“吃菜,吃菜。”
吃着菜,许问真不禁感慨了一句:“主任为何今天这么有雅兴。”
林智渊放下筷子,举杯示意他喝酒,然后自失地一笑:“总得做回自己吧,成天到晚总是绷着、端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仿佛下定了决心,又仿佛压抑太久,林智渊又再次举杯:“来,许总,从现在开始,不谈公事,只喝酒聊天。”
说完跟许问真一碰,一口干了。
许问真也很痛快,一口喝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这两天其实一直很郁闷,现在却被林智渊的情绪感染了,再也不想破坏这个氛围。
便接过话题:“是啊,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生就是舞台,我们都是演员,有的角儿大,有的角儿小,有人能换几个剧场,有人在一个舞台演到谢幕。”
林智渊又接过话题:“有人在后台能回归自我,有人在台下还在演戏。”
几杯酒下去,许问真那种飘飘然的感觉逐渐起来了,纵横四海的豪情开始碾压销售的小心翼翼,工作上的烦恼被抛到脑后,有一种元神归位的感觉。
便往林智渊这边靠了靠,用胳膊碰了碰林智渊,示意他一起喝一口,嘴里说到:“主任今天要回归自我了吧。”
林智渊的情绪也起来了,脸上起了一层红晕,眼中那种凌厉的严肃,渊深的城府荡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悠然采菊的田园风光。
他毫不介意许问真的放肆,痛快地干了一杯:“那必须的!哎,许总,把你今天上午那句话改一下就更贴切了。”
“哪句话?怎么改?”
“装逼是术业表象,性情是为人根本。”
“嗯?主任,你这已经不是放飞自我了,你这是耍流氓了。”
不知不觉,第一壶酒已经见底,许问真已经打发服务员出去了,自己做起了服务员,他把两个人的分酒器又满上,给林智渊的杯子斟满酒。
然后举杯“为了被迫装逼还能回归性情的我们,干杯。“
林智渊开怀大笑,仰头就干:“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你这一套一套的都跟哪学的啊?”
“我哪有什么学问,都是看书剽窃的。”
许问真笑着调侃了一句,又说:“有时候闺女学习郁闷了,我也写点打油诗鼓励她。”
林智渊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挺崇拜你吧。”
许问真哈哈大笑:“她要是崇拜就好了,至少我的读者数量可以翻一倍,可惜她没兴趣,我那都是自娱自乐,主任您孩子多大?儿子还是闺女?”
林智渊也笑得很开心:“我也是女儿,大学快毕业了,许总方便把你的作品展示一下吗?”
“嗨,都是老丈人的命,我那算什么作品?主任肯定有佳作,靳副市长不都说你是文学青年吗?”
听他说都是老丈人的命,林智渊开怀大笑。
又听他说到自己的作品,便有点心痒难耐,什么矜持、严肃都抛到脑后,突然很霸气地一挥手:“这样,许总,咱们今天来一次突破,让各自的读者数量翻一倍如何?”
许问真伸手,示意他先请,林智渊有点不好意思,坚持让许问真先来,许问真作为乙方,只好服从了。
便掏出手机,翻开备忘录,开始念第一首:
吾女高中,心事重重;豆蔻女儿,吾情何钟;闺中密友,若即若松;
爹期娘盼,速登高峰;周匝渣男,凡此种种;
江湖易逝,射雕难中;爸爸献言,且行且攻;游龙惊鸿,志在心中;
学习为要,咬定青松;余不足叙,笑傲局中;顺其自然,淡云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