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赵祯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一摞纸,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侍立于旁的郭晨曦嫣然一笑。
“官家,何事如此烦恼?不妨说与奴奴听听?”
这自称…她学会了撒娇。
赵祯如今极宠爱这位三顾迎回的正牌皇后,当即笑道:“圣人,你过来看看便知。”
宋代皇帝对皇后的称呼,是圣人;称呼嫔妃等,则与民间相同,称娘子。
这不算太奇怪,更奇怪的是汉代,皇帝叫皇后梓童。
皇子公主称呼皇帝,注意,不是叫父皇,而是叫爹爹;皇家,包括皇帝,称呼老娘为娘娘。
皇帝称呼自己老爹,也是叫爹爹,爷爷不叫爷爷,叫阿翁或大父。
家祭无忘告乃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爱妃、父皇之类的叫法,直至明代才有。
只是,爷爷那个称呼有些难听,所以咱们还是按照明清习俗来。
郭皇后笑吟吟地莲步轻移,撒娇般微微倚在赵祯身侧,拿起那摞纸看了起来。
“哟!传世之作啊!好飘逸的行书!”
她忍不住赞叹。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好一首卜算子!这是…小乙的试卷?哦,题目为折柳词?小乙居然如此婉约?”
赵祯哑然失笑:“那三国中那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不比这词婉约?你再看看那篇赋!”
郭晨曦依依不舍地将卜算子放下,拿起那被更为洒脱飘逸行书写满的纸。
“咦?官家,今年省试是谁出的题?竟然不复歌功颂德,反而提倡文以载道?今年赋的主题居然是超然物外?”
赵祯轻笑道:“朕执政,自与大娘娘执政不同。”
被媳妇拍了个彩虹屁,他心中极为得意。
郭晨曦莞尔一笑:“官家自是比其他人好出许多!”
她被废后似乎开窍了…
赵祯被拍得通体舒泰,笑道:“圣人看看这篇赋吧!只是朕不知,竟有一个超然台?”
秦琪不作赋,他搬运的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张耒那带序的《超然台赋》。
苏辙那篇同名赋,秦琪不大喜欢。他认为,那篇赋不如张耒这篇格局宽广。
“或有疑于超然,曰古之所谓至乐者,安能自名其所以然耶……子又安知夫名超然者,果不能造至乐之渊乎。”
读完后,郭晨曦颇为震撼。
“小乙不但文采斐然,且思辨能力也颇为独到!而且,奴奴从中感受到,他那浓浓的忧国忧民之心!
他口口声声说超然,却终是放不下万民之喜忧。”
赵祯再次叹了口气:“所以,朕才为此烦恼。他写出如此传世之上佳诗赋,该如何给他排名?”
郭晨曦莞尔道:“官家何必忧愁?有物必归于尽兮,吾惟此台之何恃。惟废兴之相召兮,要必以誉而后止。
官家,既然小乙自己都如此说了,奴奴觉得,排第几又何妨?只是,如今四海升平,那孩子何以总闷闷不乐?”
这两句赋的大意是:凡事都有兴衰成败,万物都会最终消没,何必执着于一时的成败得失毁誉?超然难道不香吗?
赵祯沉吟片刻后,轻轻拍了一下御案。
“叫小乙过来见朕!”
未几,被章得象留到贡院的秦琪便匆匆而入。
他刚刚躬身行礼,便被赵祯制止。
赵祯指了指锦墩:“小乙免礼,坐!”
秦琪仍坚持对郭皇后行过礼,这才坐下。
他表面平静,实则在默默吐槽。
赵祯你是不是瞎?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居然不喜欢?她可比那曹姝婧漂亮多了!
这次,先开口的居然是郭晨曦。
“小乙,听说是你提出要迎本位回宫的,对吗?”
秦琪拱手正色道:“回皇后,这是官家提出的,臣只是赞同此事。
皇后本无失德之处,官家如此做,也有不得已之苦衷,还请皇后体谅官家!”
郭晨曦轻轻牵起赵祯的手,对他嫣然一笑:“官家,不曾想,咱女婿还挺孝顺!”
秦琪暗暗咋舌:这郭皇后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他下意识地做起三诊,当场便发现问题所在。
于是,他纠结了。
历史…已经面目全非!
郭皇后这么精明,苗妃还有机会进宫?
她无论生啥,还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
唉!既然已上了她的贼船,咱就坐到底吧!
于是他拱拱手:“皇后用的水粉中,可有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