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实端坐于主座,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壮年汉子。
只见他长着一张黝黑但棱角分明的马脸,狭长的细眼中闪烁着坚毅之光。
他虽正襟危坐,却仍如一堵高墙,颇让人感觉稳重沉凝。
他满意地颔首:“大郎,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见你一面。这次辛苦你了!回来后,你便回家多陪陪妻儿吧。”
那马脸汉子显然很少笑,他嘴角上扬:“多谢恩使!洒家这次必不辱使命!”
张茂实凑到他身前,执起他修长有力的手,殷勤嘱咐道:“彼处戒备必然森严,若事不可为,当爱惜有用之身!
你须记得,元昊那里,过段时日还需你再过去。”
那汉子站起身,他身材虽瘦高,却给人一种极壮实之感。
他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恩使放心,洒家省得。”
所幸他没给自己立flag。
张茂实哑然失笑:“大郎,你也是读过书的,何以总自称洒家?太粗鄙了!”
大宋只有粗人才自称“洒家”,比如鲁提辖。
大郎嘴角咧了咧:“恩使莫怪,洒家只是想时时警醒,莫要忘了武者的本分。”
张茂实欣慰一笑:“大郎,你的想法倒颇像那秦小乙!武者又如何?没有武者,谁来守护大宋这番盛世气象?”
大郎顿生知己之感,当即躬身道:“恩使所言极是!五代十国乱世,终究是李唐埋下之祸根所致。
太祖不也是武者出身?想当年太祖金戈铁马,豪气雄壮,一条盘龙棍横扫四百军州,这才打下大宋大好河山。”
《旧五代史》于赵二朝编纂成书,因此五代十国这个概念早已出现。而且,大郎竟然是赵二的粉丝。
赵二绝非粗鄙武夫,相反,他称得上多才多艺,不然伟人不会将他与李世民并称为“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与李世民一样,赵匡胤也有诗词传世,且他作的诗堂皇大气,秦皇汉武才“略输文采”。
张茂实拍了拍他的手:“大郎,以后务必小心!你是我皇城司金牌察子,元昊武功太高,以后莫要再轻身犯险。”
嗯,我看明白了,大郎就是孙继邺信中所说的那位金牌哨探。
而且,从张茂实叫他大郎来看,他便是皇城司的洞洞幺,当然,他不是仓鼠。张茂实也不是天才威。
大郎用力颔首,随即深深一揖,匆匆离去。
这汉子显然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
张茂实揉了揉脸,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
元昊先挑唆李立遵二子瞎毡与磨毡角反攻唃厮啰,后挑唆二者与李立遵反目。
尽速遣大郎秘至廓州,向三人说明其中利害,责令父子三人,辅弼唃厮啰稳定河湟。
若大郎再三规劝,其父子三人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则就地格杀!
他认得,这是杜衍杜相公的笔迹。
在元昊的带来的浓重阴影笼罩下,赵祯亲政以来,其借吕夷简之手组建的六相班子,快速运转起来。
嗯,他们都中了秦小乙的剧毒。对如此大事,他们居然都深信不疑。
一道道政令如雪片般,纷纷发往河北路、河东路、陕西路和环庆路。
与此同时,任家大院内进进出出之族人络绎不绝。
任三郎再次押着无数马车,赶往雄州;
任四郎则押着车、带着匠人们赶去丰州;
任大郎亲自带着任六郎赶去府州。
任大爷和任三爷也没闲着,他们去了真定府衙,督促肥料分发事宜。
在井陉县的那处露天大矿附近,任家早已建好一个大作坊。
腐植酸肥生产极为简单,只要有能将风化煤磨成八十目细粉的磨即可。
秦小乙有的是烧碱,用电解法制取,不但产量大且无污染。
只要烧碱和煤粉足够,腐植酸肥的产能根本不受限制。
综上所述,这处大作坊,供应河北路三十多军州施肥不成问题。
反正通过对赌契约收大豆,任家已经大赚了一笔。
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腐植酸肥还有一样好处,可以提升庄稼抗逆性,一般是指小麦的抗旱、抗寒和抗倒伏性。
所以,明年河北路,小麦增产可期。
忙到废寝忘食的秦小乙,突然羡慕起了他前世的“996”。
因为他如今是朝五晚九无公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