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航越说,心中越加悲戚,只好背过身去,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赵泽川被他如长辈般的“训话”噎得语塞,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当然也注意到万航的回答中,只字未提赵静姝。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庞,与自己一般高的个头,看上去虽没自己健壮,但那坚定的眼神,让人没来由地皱眉。
这熟悉的神情他见过,刘允升,屠术,甚至自己的父亲,都不经意间流露过。
除了父亲,他们无人醉心于追名逐利!
是自己言重了吗?
他神色缓和后,悠悠道:“我不干涉你们所为的壮举,但是姝儿,你必须给她一个交代!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万航看着眼前怒放的一树梅,眼中的光柔和起来。
自己在赵府西跨院的榻上醒来,看到的第一枝白梅,是在赵静姝的长衫上。
那天,她因为担忧自己的病况,而彻夜未眠,以致晕倒在地。
那不是普通的情愫才会做出的事,那娇俏羞怯的脸庞,患得患失的心情……分明是爱!
万航感受得到!
在殿前司狱,那梨花带雨的模样,那惴惴不安的神色,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可是正如赵泽川所说,赵府已在漩涡之中,赵煜父子,吴山,范荀,屠术及自己这四个门生,谁能逃脱的掉呢?
如此一来,赵静姝必定会受牵连!
赵泽川见他盯着梅花发呆,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焦急地问道:“万渡之,你最好与我说清楚!”
“长缨啊,那么多条人命,要震慑的不止是整个南方士族,更是怯懦的朝廷!”
万航与他对视着,沉声道:“我们六个人恐怕都已被拖下水了……这次举事,我也并非全盘把握之人,你应当看得出才是!”
“那这背后之人是……”赵泽川面色一凛道。
“如今我亦不知!”万航淡淡道。
“那姝儿,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做才更安全?”赵泽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姝儿,会不会被人当作……”
万航很庆幸,无需自己说出口他已经想到了这点,如果是这样,那下面的交流就变得自然多了。
“容我细想再说吧!”万航背手而立,两人陷入沉默。
站在一个“未来人”的角度,厘清这些头绪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对于万航这样特别留意南宋历史的现代人而言,这个时代的大事件他扳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因为他的到来,一些既定的历史轨迹已经悄然改变。
此时的万航还不知道,那些死者中,除了他猜到的四十多家士族后生,和因岳飞案平步青云的那些投机者。
还有万俟卨和罗汝楫这样一手推动岳飞案的主和派,恐怕更让万航想不到的死者,就是杨沂中了。
尽管赵泽川提到过,但是细细想来,万航仿佛看到了临安城的东南隅有一块坚不可摧的石板被撬动,甚至敲碎,扔进钱塘江,汇入历史的尘埃中,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三司统帅下落不明,第一个着急的就是赵构,赵构对杨沂中的倚仗绝非一日建立起来的。
他们之间是“双向奔赴”的信任,无人能挑拨的,至少从史料中万航能看得出史官对两人主仆关系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