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如今已经尊为赵伯琮的“先生”，所受俸禄与三师并列，三师那是何等荣宠的赐号啊！

结合如今住在后堂的那位公子的尊贵身份，李九云的思绪一下子就活络起来了。

他抬手不自然地摸了一把渗出的汗珠子，好险好险，自己这次搭的船，算是对了！

闯荡官场多年，李九云早就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

当年绞尽脑汁，跑现场找证人的那股子已成历史，现如今，他最清楚，不管多大的案子背后，他最需要权衡的是各方面势力的底细。

就像赵府血案，透过死者的共同点，他看到的是岳飞案。

岳飞案的始末虽已经由赵构下令，并完成了一条看似无懈可击的证据链。

但是世人皆知岳飞死的蹊跷，尸身都未曾经仵作的手，负责记录验尸报告的刑书也只好凭经验编写了一套所谓的“报告”，放入了卷宗中。

赵府血案的死者，十成十都是“议和派”。

万俟卨和罗汝楫更曾主审岳飞，并在秦桧的授意下，罗织了一大堆所谓的“谋反”证据。

所以除了杨沂中为何“无故失踪”，李九云百分百确定，所谓赵府血案，是实打实的一场“复仇”！

至于赵煜一家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此时仿佛越来越清晰了。

好在……李九云继续擦汗，好在，那些递到手边的证据，自己“笑纳”了，抬头瞧见万航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他的脊背已经全部汗湿。

这特娘的，分明就是阎罗王，戴上了文雅公子的面具，来人间惩治罪恶的嘛！

万航对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看他这般心思巧转，对他还是蛮赏识的。

从袖管中拿出一方格子手帕，递到李九云手中，装作毫不知情地道：“临安这天是越来越热的，李大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说完，上前替他拉扯着衣襟，连同只露出一道白边的中单也扯了扯。

一瞬间，被凌迟的杨沂中，被切花刀的鲈鱼，混杂着他鼻头上的汗馊味往他脑海里钻。

喉头一更，早上吃的灌汤小笼包，差点就要溢上来。

他连忙弯腰来到石狮子的背后，拍打着胸口，斜靠了一会，才缓过劲来。

赵伯琮的小跟班，抢在衙役前走了出来，看到李九云时，他连忙低头施礼，然后看向万航，对两人截然不同的脸色闪过一丝好奇，旋即恢复如常。

“先生，我家公子在等候了！”

李九云在下朝时，曾远远看到过赵伯琮，虽然不是很真切，但是前日他的背影一闪而过，他已经辨认出来。

现在还遮掩身份，看来这回他来这刑部，目的没那么简单。

万航恭身道：“李大人还要上朝，那万某就先进去了，等你回来，咱们再叙！”

李九云凭自己一个尚书身份，气场此时也不觉弱了几分。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戴上官帽，下了阶梯，跨马而去。

卷宗还有什么好看的，关于秦桧案的卷宗，恐怕将会是刑部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只有在朝堂上见机行事了。

而万航看到赵伯琮时，第一眼差点没吓死！

那前几日还面容姣好的少年，此时丧眉耷眼，哈欠连天，顶着与国宝有的一拼的黑眼圈，坐在宽椅中萎靡地像只猫。

“公子！”万航进门先施礼。

这一声“公子”蓦然响起，他似乎还不太习惯，手无意识地在桌上乱摸，端起凉透的茶水，悉数灌进口中。

咽下后，才意识到是万航来了。

他眼神一亮，站起身来，就往万航身前走来，无奈脚底虚浮，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万航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