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烛刚准备抬手,只见纪锦棠的眼神里闪着赤红色的火焰,他的心里突然一慌,只觉得这男人身上的气场明显比山洞里那时强过百倍,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
纪锦棠用力推开恒烛的手,大声呵斥:“好了,别废话了,你我有共同的敌人,我们两个斗起来岂不是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恒烛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刚刚实在过于冲动,于是闭了嘴。
“当时在山洞里,你为了魂之石,我也被人故意引去与你作对,就是中了他人的奸计,如今魂之石还被地府的某位阎王抢走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傻的可以?”纪锦棠无奈的苦笑挂在了脸上。
恒烛放肆的笑声震动了整片树林,林间卷起狂风,纪锦棠都能感觉风从脸上划过的痕迹。他整理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缓缓地说:“我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掀翻枉死城,当年的惨剧我其实已经知道了,甚至还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阻止了鸟嘴,却不想鸟嘴的背后还有一个黄腰儿。尽管你法力通天,可你如今还是不知道你报错了仇,杀错了人吧?”
恒烛的脸色一沉,他的表情十分让人难以捉摸,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若不是酆都大帝,还能有谁?”恒烛激动的抓着纪锦棠的胳膊,差点把他的手臂直接给拧断。
纪锦棠狠狠地甩开他,鄙夷地说:“就你这智商还想跟地府斗?酆都大帝引你去掀翻地府对他有什么好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郁垒!也就是东方鬼帝,如今酆都地府的统领着。”
一时间,懊恼,悔恨,愤怒,挫败统统涌上恒烛的心头,所有的心绪最终凝结成一声震天的怒吼,那声音惊天动地,纪锦棠仿佛听到了远处群山的晃动。恒烛的嘶吼将天边的云彩都驱散了。恒烛一掌拍在身旁的大树上,可怜的参天大树就这么被他拦腰斩断,瞬间就没了气息,枯死了。
良久,恒烛冷静了下来,他用极其低哑的声音对纪锦棠说:“既然,咱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么不知道纪大人有什么妙计?”
“佛门!”纪锦棠的声音十分浑厚有力,干净利落,看似十分漫不经心,却一步一步的将恒烛拉入自己设的局。
恒烛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当年酆都大帝率领五方鬼帝与地藏王在幽冥大战,不仅将佛门设立的阴曹地府从幽冥驱逐出去,还将本该属于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王收编入酆都地府,如今酆都大帝已死的消息估计早已传遍三界,你若是地藏王你能心甘情愿的将幽冥大地拱手相让?”纪锦棠说。
“当然不甘心。”恒烛笑着说,“我定将酆都地府踏平!”
“话虽如此,即使是酆都大帝已死,可如今酆都地府依旧是藏龙卧虎,想必地藏王也不敢轻易出手,若是由我劝说佛门与恒烛先生联手,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以隔岸观火,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一帮地藏王,还能不费一兵一卒达到你的目的。”纪锦棠走到恒烛身边,轻轻的拍了拍恒烛的肩膀。
“你去说?你凭什么可以劝得动幽冥佛门?”恒烛惊讶的问。恒烛知道当年的枉死城是地藏王创立的,于是对这位号称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理想主义者就没什么好感,可当纪锦棠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心里却痒痒的。
“放心,既然我能提出来,我就有办法去解决,你当前按兵不动就好,到时候我自会通知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纪锦棠说。
“纪大人请讲!”恒烛皱了皱眉,他心里想着,这鬼精鬼精的赶尸族长又有什么鬼主意?
“恒烛先生不许再对阳间的任何无辜的人动手!”纪锦棠的眼神陡然变得杀气腾腾,竟然将上古僵尸王给镇住。恒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他什么,是他身体里那对尸族杀伤力巨大的血,还是他可操纵三界之火的本领?
恒烛感叹,自己天下难逢敌手,却被纪锦棠一个凡人克制得死死的,终究世间都是一物降一物,没有谁是真正的无敌。
“我答应你!”恒烛无奈的说:“本来纪大人提醒我,我杀人反而会增加幽冥势力的时候,我就不打算再对阳间动手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纪锦棠说出来的时候就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跟一个僵尸王谈什么君子不君子的简直是在鬼扯,可他在伏羲的幻境中看遍了恒烛的一生的时候,他的内心对于恒烛是怜悯的,恒烛为了自己的手下独闯黄泉路的行为也的的确确算的上是个君子,相比之下,自己这番挑拨离间的行为实属是小人之举。
纪锦棠拒绝了地府与佛门的邀请,却调转枪头帮助恒烛的行为着实是扇了那群高高在上的神仙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可他最终的目的绝不是帮恒烛,而是在帮自己。
纪锦棠抬眼对上恒烛的目光,他能看透恒烛,而恒烛却看不透他。男人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自信的笑容,这种挑动各方势力互殴的场面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演绎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夜幽海的那一幕里,没有僵尸一族让他有些意外。
“我很好奇,恒烛先生不想知道魄之石的下落吗?”纪锦棠突然挑起话题,试探性的问。
恒烛愣了片刻,十分无奈的说:“经历过魂之石的教训,我才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何不等到魄之石浮现世间的时候再去坐收渔人之利呢?”
纪锦棠轻嗤一声,心里想着,这傻得冒泡的恒烛还知道等别人先动手,于是他继续怂恿:“夜幽海底有人已经去过了,魄之石的传言不真,可根据阴阳之说,我相信魄之石肯定藏在幽冥的某一片水域之中。”
纪锦棠把在伏羲幻境中看到的东西挑挑拣拣的对恒烛说,心想着幽冥海域那么大,够你这傻帽僵尸王找的,只要恒烛不在人间作乱,他闹上九重天都不管自己的事。就算恒烛真的得到了魄之石,那也是地府该担心的,与人间无关。
恒烛若有似无的触动了一下嘴角,看似平静,内心却极其躁动,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澎湃,慢悠悠地说:“纪大人让我按兵不动,我就等着纪大人的好消息,至于魄之石,本王并不强求。”
然而这一切都被纪锦棠看穿,他挑了挑眉毛,十分镇定的看着恒烛,心里早就把他骂了十万八千次,却冷冷地说:“尸王果然是沉得住气。”
魄之石呼之欲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恒烛答应了纪锦棠对人间罢手,可没答应他对幽冥罢手,当然这一切都在纪锦棠的算计之中。幽冥越乱,他就越有机会报仇,最好是各方势力在酆都城外摆开阵仗大干一场,他便可坐在酆都城楼上看3d大片。
恒烛的脚下掀起朔风,他如流水般的长发被风吹起,他的长袍漆黑如墨,沉重而浓郁,仿佛有千斤重。阴气和煞气陡然暴增,那些林间的花草树木似乎被压的喘不过气,都低着头,没了半点生气。
恒烛拱手行礼:“纪大人,本王先行告辞,等你的好消息!”
“慢走!”纪锦棠不慌不忙,他注视着恒烛起落的背影,在恒烛近乎遮天蔽日的黑袍里,他仿佛能看到恒烛接下来的行动。如今的一切都在他计算之中,只是苏之淮的身份让他着实头疼。苏之淮生于幽冥,长于酆都,若是知道了纪锦棠的心思,必定与他翻脸。
恒烛几秒钟之内就消失在苍凉的夜色之中,周围的气温渐渐回升,那些枯死的树木却不能复生。纪锦棠坐在树下,仰头靠在树干上,看着天边的圆月,不知道是自己太累,还是身旁的这一切十分静谧,竟然让他有种偷来的宁静之感。